[寫在前面]

謝謝燼同學的宣傳。最近公眾號上有很多新朋友——確切地說是老同學,很多人都是十多年來的老讀者。

仔細想想,手邊暫時還真拿不出來什么供大家懷舊的,不如就用這篇回憶錄吧。

這篇《當游戲編輯是一種怎樣的體驗》整理自我之前發(fā)在個人微博@李晗DS的編輯部回憶錄,原文寫在8年以前,過于細碎零散,而且還留了個深坑,故這次統(tǒng)一整理修訂一下,去掉了好些戾氣,多了大幅正能量。原則上不再提及旁人私事,僅以技術性評析吐槽游戲編輯生活中的趣事為主,歡迎對這行感興趣的同學們來強勢圍觀——上古時期的游戲編輯部里究竟有哪些有趣的故事。

【寫在前面】

我曾經(jīng)多次吐槽:這年頭最沒有技術含量的職業(yè)就是游戲編輯了。隨便一個剛畢業(yè)啥也不會的大學生,一拍腦門后想到的出路除了買彩票往往就是干游戲編輯。沒辦法,現(xiàn)在的游戲媒體門檻比上世紀九十年代這個職業(yè)剛出現(xiàn)時低了不知多少個維度。猶記得那時游戲雜志招聘編輯的要求普遍還是:大學本科文憑起,英語六級/日語一級,文字素養(yǎng)優(yōu)秀,語言表述流暢,溝通能力絕佳,肯加班,肯熬夜,肯吃苦,身體健碩,五官端正……快趕上天上人間招頭牌男公關了。再看看現(xiàn)在,上述招聘要求基本可以縮略成:“非文盲,有五官?!绷肿阋?。哦對,想對員工有高標準的HR,還可以附帶上一句“有生命跡象”。

我運氣算是比較好的,2000年高考趕上大學擴招,2004年找工作趕上游戲媒體降檻,都算是撿到了改革開放的便宜。

曾經(jīng)有人質(zhì)疑我的學歷,問我一個理科生怎么會干了十多年編輯。我坦誠相告:俺自打上高中分文理班開始,讀了七年理科,是個標準的少壯不努力老大干IT的苗子。然而,我討厭理科也是從高中時開始的。它尤其讓我很不爽的一點是:那些搞數(shù)理化的前輩似乎唯恐自己駕鶴西游后被人淡忘,于是拼命把自己命名在各種方程式上,好讓自己不朽。這個創(chuàng)意確實不錯(譬如我現(xiàn)在許多公式內(nèi)容都忘了,卻還記得一群鳥名),但是太容易被模仿,搞得百家爭名,所以現(xiàn)在的理科學生們往往因為答得出題但記不住人名而被扣分。相比之下,還是文科更大氣灑脫一點,要么以類別命名——如新聞社論攻略日記,要么以朝代命名——如唐詩宋詞明清小說。鮮少見到用人名如“D·S悶騷體”等來命名的東西,也鮮見新的體裁名稱。假如我用“后現(xiàn)代粗獷主義”來評價好友一刀寫的東西,換來他的評論一定是:操,這么后傻逼主義的名字你是怎么想出來的?

但文科也是要看老師的。好的老師會在上課時對睡覺的同學說出“我發(fā)現(xiàn)我和毛爺爺有著共同點,就是都能催眠自己的聽眾”這樣讓人一輩子都會記住的幽默。而照本宣科的老師則只會扯著嗓子告訴你:“同學們要記?。嘿Y本主義是錯誤的!反動的!腐朽的!”結果二十來年一晃過去,他們和教科書都入土腐朽了,資本主義還沒有腐朽。

總之,游戲與寫作是我高中乃至大學時期最瘋狂的兩個愛好。某次高考模擬考試,我大概是昏了頭,居然在作文里引用了《最終幻想8》男主角的一句臺詞作結尾:“斯考爾曾說過:BLABLABLA……”交卷后才后悔不迭,夜不能寐。結果此文最后居然被班主任當眾表揚,她評論結尾說:斯考爾這位名家的名句用在此處實乃點睛之筆??!

高中時候,很傻很天真的我還曾經(jīng)給游戲雜志投過稿子,從攻略到社評無所不有,有的攻略還是特意用彩鉛手繪的地圖版,極其精美細致,其畫面華麗到被巡堂主任抓個現(xiàn)行后,還以為是美術課留的作業(yè),特赦饒我不死??上潜居螒螂s志從始至終沒有理過我,但我兀自堅持寫信不止,就像《肖申克的救贖》里的主角——一如趕著一群泥牛入海的牧牛人。

進入大學后,我放棄趕牛,開始用“SQUALL-LH”這個筆名在論壇寫文章發(fā)帖,轉(zhuǎn)戰(zhàn)網(wǎng)絡。不久居然引來另一游戲雜志編輯的約稿,從此正式邁入專業(yè)撰稿人行列。那時我行文題材廣泛,動畫漫畫游戲無所不包,在許多游戲及動漫雜志上留下過各種爪印,一點點混到了這個圈子里,直到大學畢業(yè),開始入行。

我大學期間在各期刊雜志上的發(fā)表稿件(部分)

以上文字,算作是整篇文章引言吧。其實我想說,一個人首次進入社會就能找到同時兼?zhèn)淙松飪纱髳酆玫墓ぷ?,真的是可遇不可求的奇跡。直到今天,我依然以自己曾經(jīng)在這個行業(yè)最頂尖的地方工作過而自豪,依然以自己曾經(jīng)與這個行業(yè)最頂尖的人們共事過而自豪。

Now,Game Start。

故事從我的第一份工作——一家TV-GAME雜志編輯說起。

說到工作。做平媒編輯,有幾件事情是大家通常的誤區(qū)。首先,我們寫稿時從來不用Word,而是用TXT文檔打字。因為美編排版通用的蘋果機不支持Office系列辦公軟件,你一個Word文本導進去,輕則亂碼,重則死機。另外則是外國人名里常見的“·”,以及漢語名字里的部分生僻字如“喆”、“咲”(這個后面會專門提到)等,排版文庫里都是沒有的,如果不仔細排查解決,就會出現(xiàn)各種匪夷所思的BUG。對了,這里順便給大家推薦一個非常非常非常好用的TXT文檔編輯器:emeditor。感興趣的朋友可以檢索一下,十二年老用戶銳意推薦。

其次,以為游戲編輯就可以隨心所欲地玩游戲,更是如當年我這等萌新小市民們一廂情愿的看法而已。到了編輯部后才發(fā)現(xiàn),上班時間每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不是你的任務游戲,再有多好玩,你敢去動一下試試?責編會如同少林寺方丈一樣出現(xiàn)在你背后,接下來就是十八銅人陣伺候了。所以,當你到任何一個游戲編輯部參觀時,千萬不要羨慕那些在座位上玩著游戲的編輯們,那些十有八九都是正在玩著《NBA2K》的梅西,或是愁眉苦臉地擺弄著皮卡丘的姚明。

“得罪了方丈還想走?沒那么容易!”

另外,則是網(wǎng)絡言論管制。媒體編輯絕對不允許在網(wǎng)上各論壇或自媒體里發(fā)布任何關于媒體業(yè)界的評論帖子,這是許多門派的慣例家規(guī),犯者嚴懲。畢竟,編輯身份代表著的是集團整體形象,利益牽涉太大。不信你看如今的CCTV,但凡隨便某某頻道里的某某記者主持人出現(xiàn)半點腦殘口誤,網(wǎng)上立馬就會爆出“央視竟然又犯了這種XXXX”之類的輿論風潮。總之,沉默是金就對了。

最后需要說明的是,平面媒體在稿件的審查方面非常嚴格,一經(jīng)檢查出錯,懲罰也異常嚴厲。小到譬如標點符號用了半角的""而沒用全角的“”;“的、地、得”三個字沒有分清;形容一個人的背景該用“身分”而非“身份”……大到資料出處不詳或考據(jù)不對,統(tǒng)統(tǒng)會被扣除從50元到1000元不等的罰金,就連同組的校稿同事也得吃連坐。畢竟雜志一旦印出來之后,白紙黑字是沒法改的。然而,這也是如今的許多讀者懷念平媒雜志的一個主要因素——細節(jié)為王,態(tài)度決定一切。

再來說說我制作的第一個游戲攻略——《九怨》吧。

《九怨》是一款2004年4月發(fā)售的PS2和風恐怖游戲,它只是Fromsoftware制作的小成本作品,成本小到連后期制作都沒認真完成,角色說話嘴唇都不動的,仿佛一個個都是腹語師。但一來當時是春季游戲淡期,二來有“《零》系列”引發(fā)的同類熱潮,所以被雜志當做大作來包裝。

當然,這是我以現(xiàn)在的角度評論的。對于十二年前那個連茅廬都沒出的我而言,才遭過《犬夜叉 詛咒的面具》的精神強奸(來編輯部后試做的一款游戲攻略,后來因為游戲太渣被取消了),乍逢《九怨》這么一款還算能玩的三流游戲,簡直就像撲在面包上的高爾基,一臉虔誠地等待著這神作降臨。在等碟的日子里,我甚至還閑得蛋疼到登陸官方網(wǎng)站玩FLASH游戲,一下午的奮斗換來了一張“天梯排位獎勵壁紙”。

這大概是史上最壓抑的獎勵物品了吧……

游戲終于入手,攻略任務也隨之降臨:十天之內(nèi)做完,限定8頁,寫出系統(tǒng)介紹,通關流程,打法心得,隱藏要素等,另附游戲劇情小說——這基本延續(xù)了2004年初《零 紅蝶》的制作模式。不知天高地厚的我表示無壓力,一口應承下來,然而后來在制作過程中才發(fā)現(xiàn)許多今天看來足以讓我就算引咎辭職也不會繼續(xù)做下去的問題……

首先是硬件問題,做攻略需要用到截圖軟件,所以我們都是用PS2連接PC上的電視卡來玩的。但那時電視卡效果普遍不佳,亮度與清晰度都低得嚇人,而Fromsoftware的游戲又向來喜歡營造黑漆漆一片的氛圍(如《天誅》、《鋼鐵之狼》、《裝甲核心》),這《九怨》也不例外。進入游戲后,我的第一感覺是在看一個黑人在夜里捉烏鴉。

這大概是《九怨》這款游戲里畫面最亮的地方了,因為有月光。其余的時候大家可想而知……

其次是語言障礙,如果僅僅是制作一款動作冒險游戲攻略,其實很簡單,快速按掉對話后一路砍殺通關就行了,然后二周目邊打邊寫流程心得,通了后即可搞定收工。但麻煩就麻煩在還要寫劇情小說上,《九怨》的大量臺詞都是日文古語用法,尤以書信內(nèi)容為甚,極難理解。同一句話我找編輯部里三個日語達人翻譯,居然會譯出三個意思。

打個比方,假如《九怨》里有句“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那么我請教一圈,會得出三種翻譯解釋:1.古時候有個叫孟母的人,他兒子不好好學習,還把機杼弄斷了;2.古時候有個叫孟母的人,他兒子不好好學習,于是她掰斷機杼把兒子打了一頓;3.古時候有個叫孟母的人,他兒子不好好學習,于是她把兒子脊柱都打斷了。

面對這等文化危機,我只能先做到逢對話必截圖,然后去請人幫忙翻譯,遇到有歧義的,實在解釋不通,就在草稿上畫出“分支路線”,再在接下來的游戲中逐一試探體驗,然后劃掉有歧義的假設。譬如剛才的“孟母論”,我只能逐一假設后繼續(xù)玩下去,倘若后面遇到了活蹦亂跳的孟子,那么假設3就可以排除了。

幾天后我終于勉強算是走出了這個虐心迷宮,但尚有幾個關鍵的劇情轉(zhuǎn)折點實在是搞不懂解讀方式,因為整個劇情架構就像是馬丁·西科塞斯的《禁閉島》,最后主角小李子到底是真的瘋掉了還是被醫(yī)生們聯(lián)手算計?雖然理論上應當是第一種情況,但后者的假設也不能排除。然而我實在沒時間琢磨了,因為還有一天就是交稿的日子,劇情小說尚一字未動呢。

急時抱佛腳,我開始邊爆腎上腺素邊狂飆文字。這大概是我有生以來寫作速度最快的一次,鑒于這幾天的反復翻譯驗證洗禮,許多劇情乃至對話相信游戲編劇都沒我熟……總之是文思如尿崩,從早上八點寫到凌晨兩點,共兩萬三千字,搞定收工。仔細算算,平均一小時1500字,幾乎和QQ聊天泡妹子的速度差不多。

以嗑藥狀態(tài)寫稿子有個副作用,那就是一時興起下容易超頁。我這攻略總共預計8頁,可僅這一篇小說的文字量就夠排10頁的……于是只好先內(nèi)部協(xié)調(diào)。我找到同期也有劇情小說任務的編輯卡倫,說倫哥倫哥,你這次《櫻大戰(zhàn)》的小說篇幅能勻俺幾頁不?大恩大德永世不忘??▊愓f呸,你丫簡直是與虎謀皮,我也寫超了,還不知道該找誰搶兩頁過來呢!

沒辦法,只好苦苦哀求責任編輯再給挪點頁數(shù)了。一番軟磨硬泡,終于多加了1頁,共九頁,很好,一頁一個怨念。接下來是給小說瘦身,這個過程感覺比減肥還要痛苦,畢竟一字一句都是血淚的結晶?。∶縿h掉一個段落,都比剁掉一根手指還心疼。自殘到一半,實在下不去手了,遂去找負責排版的美編一刀商量。

一刀那時還是長發(fā)陰郁帥哥一名,坐的位置也恰好在辦公室最暗的角落,四周無窗,風景肅殺,更平添一份憂郁,再寫點小詩,彈點小琴,摘點小花什么的,就整一標準70年代文藝男青年了??上菚r和他同組的眾美編MM雖然也飽覽群書,但只好攻讀社科類人文刊物,如《知音》、《故事會》等,刀哥那點微末道行尚不能入人家法眼,只得獨自悲傷逆流成河。

美編組合影,找不到長發(fā)版的刀哥了,用三井壽圓寸版代替吧,領會精神就好。

我不忍打擾刀哥的憂郁與悲傷,但更不忍繼續(xù)自殘下去,只得硬著頭皮走過去大致說了下情況,問這該咋整啊。刀哥說,還能咋整,找責編要頁數(shù)去。我說,要過了,地主家也沒有余糧了。刀哥說,那就刪字兒唄,砍點文肉下去。我說,砍過了,該砍的都砍了,再砍就是骨頭了。刀哥說,操,這么麻煩,看來只能用必殺技了,一般人我不給他用的。

我大驚:必殺技?好使么?刀哥說MD必須好使,老子用了這么多年到現(xiàn)在,還沒不好使過!我當即佩服得五體投地,不愧是雜志首席美編×1啊,如此神定氣閑,舉重若輕,談笑間版式灰飛煙滅,以后一定就跟刀哥混了,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啊……遂誠惶誠恐地叩問:敢問必殺是?刀哥昂首一咽唾沫:“縮字號!”

晚上,我捧著肉眼尚可分辨的小說樣版在校稿,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九怨》里面兩個女主角之一叫“咲耶”,但這“咲”字在所有的打印稿里都變成了亂碼。我揉揉眼睛,確定不是幻視后,去找刀哥詢問。刀哥說,操,小日本的人名就是麻煩,這個字兒在排版軟件的詞庫里沒有,要不把這人的劇情刪了吧,還能省點地方出來。

我說哥哥,你要是想把這個人刪了,不如先刪了我吧。一刀說,操,看來還是個重要角色。我說,是,主角一般都比較重要一點。一刀說,操,那只能全文查找替換了。遂一個個逐行逐句檢索后,把“口”和“關”兩個字壓縮比例后拼到一起修改,這個工作量極其巨大,接下來再做最后一頁的地圖,都弄好后已經(jīng)天亮了。我滿懷愧疚地答謝。一刀一揮手:操,不客氣。

趁著睡意還沒徹底上來,我把劇情中的疑點總結了一下,再收拾收拾之前自殘掉的碎骨殘肉,又組成了一篇補充說明——也就是預定刊載在下期“研究中心”中的內(nèi)容。我心里盤算著,這么一套推廣組合拳打下來,《九怨》這游戲在國內(nèi)怎么不得大紅大紫,作為攻略的獨家作者,我這今后必然是當上總經(jīng)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的節(jié)奏啊捏哈哈哈哈哈!

【彩蛋Tips 1】

幾年之后,我在深圳東門還淘到了《九怨》的原裝限定版,只賣40塊,我買下后樂不可支,老板也很開心——今天運氣不錯,連上貨時免費附搭的碟都有冤大頭買。

【彩蛋Tips 2】

剛才有人問我:一刀總是“操”字打頭嗎?其實不是的,請各位朋友尤其是憧憬刀哥的少女讀者千萬不要誤解,我在此特地為刀哥正名一下——實際上刀哥總是以“大爺?shù)摹贝蝾^。考慮到當時微博的字數(shù)限制,我精簡了一下而已,望理解。

友情附上一刀哥吃火鍋時的表情圖一張(當年在編輯部超級流行),叫我雷鋒。

一周過后,《九怨》這游戲反響一般,不過我和一刀合作的攻略卻博得滿堂彩,分別拿到了當期的“最佳內(nèi)容”和“最佳版式”,算是意外驚喜——編輯部史上還從沒有人以實習生的身分拿到優(yōu)秀獎。其實是我運氣好,搭上了刀哥這趟順風車,否則版式排得要是中規(guī)中矩庸俗不堪,再寫出花的內(nèi)容也上不了天。比如上篇說到的“最后一頁的地圖”,輕描淡寫幾個字帶過,但那卻是一刀自己一筆一道畫出來的,從凌晨兩點畫到天亮,我則在一旁對稿子不停推敲打磨,同時告訴他地圖上的各種道具標記地點。這種巔峰爆肝的工作狀態(tài),我們兩個這輩子恐怕再也難找到了。

《九怨》的人設做得還是相當不錯的

在編輯部逐漸站穩(wěn)腳跟的同時,我與同事們的關系也逐漸融洽起來。大家經(jīng)常在加班到深夜后一起去編輯部樓下吃燒烤,期間五湖四海的文化差異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有人喝啤酒用吸管一口一口吮;有人專趁大家吃東西時講惡心笑話;有人吃烤串時把自己吃的串簽子單獨拿出來放在一邊,AA買單時算賬算得毫厘畢現(xiàn)……這都是我在東北時難以想象的。

說到喝酒,北方人普遍感到來了南方突然變得不能喝酒了,平時五六瓶的量,到深圳后最多兩三瓶。也許這和深圳悶濕的氣候有關吧,慢慢也就習慣了。有趣的是,深圳的許多飯店墻上都有“禁止飲酒”或“飲酒勿超一瓶”的提示,貌似是因為許多人喝完一兩瓶啤酒就愛鬧事的緣故。我有次跟朋友一人喝了三瓶啤酒后還要再點,居然驚動了飯店經(jīng)理來勸阻。

在編輯部樓下燒烤攤喝酒后一秒鐘變身超級賽亞人的地獄傘兵,以后會提到。當年用諾基亞手機拍出來就這像素了……

我來時剛好趕上編輯部擴招,同期新人很多。然而我大概是最倒霉的一個,從2004年2月入職,到9月才正式轉(zhuǎn)正,歷時半年,這也是編輯部史上的另一個紀錄。

原因有兩個:一、那時編輯部有規(guī)定:實習期間因故離開編輯部超過一星期的,回來后實習期從頭計算;二、我當時還處在大四下學期,學校里三天兩頭各種突發(fā)事件搞得人頭大,不回去就沒學位證拿。結果,短短半年內(nèi),我沈陽深圳來回飛了四五趟。

舉個例子吧,大四的英語期末考試,本來就是象征性地走個過場,老師透些題給大家,大家隨便答個及格分,皆大歡喜。結果我這邊剛考完試飛回深圳,機場大巴還沒進關內(nèi),班長就打電話叫我回來重考,原因是隔壁班有個傻逼哥們在考場上拿著答案一頓猛抄,開場五分鐘不到就交卷了,100分。校長得知后龍顏震怒,誓要整頓學紀,宣布所有人這科成績作廢,周末重考……我當時的心情真是TMD日了最野的狗了。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好吧,我惟有理解成好事多磨,而且也是我自己學校那邊的問題,怨不得別人,最狠的是一個畢業(yè)答辯拖了兩個月,回來后許多老編輯都忘了我叫啥名了,估計填寫轉(zhuǎn)正意見表時都記不得我這人……我只能連連應諾:前輩你好,初次見面!

也不能怪老編輯的記憶力,而是新人實在太多,從2004年初開始,幾個月內(nèi)編輯部人數(shù)暴增一倍不止,很難一一記住。講個故事,某次有位前輩老大哥校對“黃金眼”(一個游戲評分欄目)草稿,在一款GBA游戲的評論里看到一個原則性錯誤,決定要好好教育一下現(xiàn)在的新人,于是拿著稿子大踏步向新人狗蛋(應要求化名)走去,虎虎生風,狗蛋未見其稿已被嚇得屁滾尿流。

老大哥搬個椅子坐定:你這評論不能這么寫知道不?

狗蛋低頭:是是是,我錯了。

老大哥:黃金眼評論要言之有物,本來字數(shù)就少,更得逐字逐句精心揣摩,不能應付湊字數(shù)?。?/p>

狗蛋鞠躬:是是是,我再也不敢了。

老大哥:要用心!

狗蛋:喳!

老大哥:就這樣吧,下次注意一點,馬修。

狗蛋:……哥,我是狗蛋啊。

類似這等李代桃僵的笑話還有好多,我就不一一舉例了,總之每晚回宿舍聊起都會笑爆肚皮。說到馬修,曾用筆名“海的女婿”,簡直可以說上三天三夜——抱歉這里出了歧義,我的意思不是說他的事跡可以說三天三夜,而是一旦你和他聊上天,他能不停嘴地跟你嘮上三天三夜。

用法國電影《你丫閉嘴》里的鐵蛋來形容馬修,大概再合適不過了。一旦你和他獨處,只要有個話題開腔,他能在你不發(fā)一言的前提下從原子能聊到烤土豆。剛來編輯部時,我選擇和他住一屋是因為覺得大家都是東北老鄉(xiāng)聊著親切,后來漸漸發(fā)現(xiàn)不對,這樣下去我每天基本就告別睡眠了,馬修他連睡著說夢話都能跟你聊起來……

還好我上班時的座位沒有挨著馬修,否則不出一周就得辭職不干了。說來也巧,跟馬修分到同一個辦公桌的恰好是星夜,編輯部里最沉默的人,相當于《你丫閉嘴》里的讓·雷諾吧。他大概是全公司惟一一個可以完美防御住馬修音波攻擊的角色,不動口,不動色,不動怒。馬修得此高山流水難尋知音,大嘆相逢恨晚。

左星夜,右馬修,兩人長得其實挺像的,就是碼數(shù)差距有點大……

兩人上班時側對而坐,通常的對話版本是這樣的——

馬修:今天天兒不錯??!

星夜:……

馬修:你也覺得不錯是吧,但估計晚上能下雨不?

星夜:……

馬修:是,我也覺得這雨季該過了。哎,你愛吃火鍋不?

星夜:……

馬修:嗯,我對火鍋也沒興趣,要不晚上咱改吃燒烤吧。

星夜:……

馬修:好,沒意見就這么定了!

說到沉默的星夜,他是福建人,內(nèi)向寡言,三棍子揍不出一個“父相傷害”,跟我一樣當時還讀大四,年齡比我稍小點,英語牛逼得可以……鎮(zhèn)住我們一寢室文盲。其實他本來是打算去北京TOM實習的,但佛山的女朋友不依,惟有“心甘情愿”地就近淪落到深圳編輯部,也算是個多情種子。

星夜比我晚來一天。起初被安排在別的樓層,也是和新人們一樣都睡在廳里,不過他那屋的廳里居然有張床床床床床床床?。ㄎ覀兤渌硕际撬景宓模﹦偪吹綍r大家眼珠子都羨慕得掉下來了,殺人越貨的心都有。后來聽說他這氣墊床有問題,哦也,革命的隊伍心里平衡了。

星夜的氣墊床壞得很有特點,慢漏氣——在我眼里整一練肺活量的健身器材。而且這床晚上漏得不快,每次充氣完畢都足以撐到第二天早上。星夜索性也懶得去買新的,每晚回宿舍后第一件事就是孜孜不倦地往里吹氣。我于是經(jīng)常跟人感慨……咱們游戲編輯好清貧啊,別人吹充氣娃娃咱吹床墊……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當時唯一和我之前就認識的熟人編輯是卡倫(對,就是上篇里問他勻《櫻大戰(zhàn)》篇幅沒給的那廝)。我倆都是從2001年開始做撰稿人起步的,但他比我大一歲,于是早進了編輯部半年多,之后幾乎斷了聯(lián)系。再看到他,已然是仙風道骨不食人間煙火的范兒了。后來才發(fā)現(xiàn)——這都是熬夜熬出來的……

卡倫的小編形象,參照了各種吸血鬼貴族設定。

卡倫出身某著名高校中文系,才高八斗,滿腹經(jīng)綸,端的是風流倜儻瀟灑才子一名,只是每天早上刮胡子的聲音很恐怖……我當時還睡在廳里地板上,從一開始的各種睡不著練到最后百毒不侵刀劍不入,睡著時跟聾子沒有區(qū)別,但每天早上仍然會有聲音能把我吵醒——要么是有人在拆房子,要么是卡倫在刮胡子。

總之,我估計卡倫只要一周不刮胡子,可以直接從《唐伯虎點秋香》片場拉走去演《金剛》——當然是一句臺詞都沒有的那位,而且不用化妝。大概是考慮到妹子里像白晶晶那樣喜歡男人粗獷一面的姑娘不多,卡倫風雨無阻地每天堅持刮著胡子,我猜他是期待著每天在宿舍與編輯部的兩點一線間會擦出浪漫的偶遇吧。

中文系出身的卡倫有著悲慘的宿命——編輯部里大家但凡遇到不認識的字(多出現(xiàn)在讀者來信的人名與地名中),都懶得查字典,跑去找卡倫詢問。平心而論,大家都是出來做編輯的,別說中文系了,就是古文系,誰比誰又能多認識幾個啊……卡倫一開始連連推托說抱歉我也不識得,后來急了,嚷:都別問我了,俺是文盲!

中國惟一一個在中文系畢業(yè)的文盲卡倫之所以榮登熬夜帝,最開始是由于常寫游戲劇情小說的緣故。其實熬夜也并非他的本意,但大多數(shù)人寫稿都需要相對安靜一點的環(huán)境,而再看看白天的編輯部——輕則找他來問字兒找圖兒,重則一個手柄直接甩臉上:“這期要做《實況足球》評測,來陪我踢兩場!”總之是雞犬不寧。

《實況足球》堪稱當年編輯部首席熱門游戲,經(jīng)久不衰。(另一個是《鐵拳》)

可憐的卡倫沒辦法,惟有等夜深人靜,雞犬回窩后才開始動筆,通常這個點兒按北京時間計算約在02:00左右,整個寫字樓黑得如一幢鬼屋。在這種狀態(tài)下,卡倫也常有文思尿崩的情況發(fā)生,如某期《劍風傳奇》的劇情小說,寫到后來超了八頁不止,最后逼得美編一刀祭出最終奧義,硬生生排出了慘絕人寰的5號字。

排版用的5號字是什么概念?那字的大小基本和在座諸位考試時做的縮微小抄差不多了。這個深究起來,其實算是制作印刷錯誤,被新聞出版署查到要處分的。后來編輯部專門開會重申了字號的問題,絕對不能再犯這個底線。故此,一刀的這個最終奧義不愧其究極之名,一輩子就用過這么一次,且一戰(zhàn)成名,讓無數(shù)格斗游戲角色自慚形穢。

說到彪悍的一刀哥,雖說長相兇殘了一點(參見上面彩蛋里的照片),但確是個俠骨柔腸,憐香惜玉的主兒。那時他的女朋友在四川上學,看中一款手機,好像是三星的1500吧,幾千多,纏著一刀要,一刀咬咬牙,用當月工資滿足刀嫂愿望,結果一周后刀嫂泣訴:手機丟了。一刀再咬咬牙,借了一個月工資重買一臺安慰刀嫂,結果兩周后刀嫂繼續(xù)泣訴:又丟了。

一刀合計這樣下去不行,否則遲早要給三星公司賣身為奴,決定先不管了。沒想到刀嫂先發(fā)制人,在電話里發(fā)了一通飆后,當即斷絕所有聯(lián)系,直似人間蒸發(fā)。一刀這下慌了神,趕緊繼續(xù)東拼西湊舉債買張機票飛往四川,找到刀嫂負荊請罪,另附全新三星1500一臺,刀嫂這才笑逐顏開,原諒了年幼無知的刀哥,決定將愛情進行到底。

從此,債臺高筑的一刀正式邁入五位數(shù)負翁俱樂部,每日僅以兩袋方便面維生,整天眼珠餓得發(fā)綠。某次截稿到深夜,我實在不忍看下去了,下樓吃完夜宵后給尚在樓上排版的一刀帶了點肉串上來,一刀咽著口水還跟我客氣推讓了一番。第二天早晨我路過他座位一看,別說肉串了,那快餐盒都給舔得能照見人影。

這段日子大概是刀哥在編輯部里最黑暗的時期,幾乎人皆得以吏使之。怎么講?以大東家卡倫為例。以前找一刀排版,只要刀哥說聲:“操,多找倆圖兒來!再加點字!這丁點東西排個鳥!”卡倫就得乖乖遵囑?,F(xiàn)在,角色對調(diào),刀哥得低聲下氣地問:“這個不好排啊,要不咱加點……”卡倫眉毛一揚:“還錢!”一刀就乖乖地自己找圖添字去了。

那時我覺得,在深圳所有坐辦公室的白領里,大概沒有比一刀活得更慘的了。但刀嫂還不知足,每天都要逼著刀哥陪她煲電話粥——主叫當然是刀哥,刀嫂則悠然自得地躺在宿舍床上等著被哄睡。于是那時我們在夜里去洗手間的路上,經(jīng)常會在樓梯間某個陰暗處瞥見一個蜷縮在墻角旮旯打著電話的黑影,身上還結了好多蛛網(wǎng)。

那時中國無論移動還是聯(lián)通,都沒有親情呼叫之類的服務。以他們那種煲法,我算了算呼叫成本,假使刀嫂某次睡得早忘了打電話,那么當天省下的電話費足夠讓刀哥晚上吃頓飽飯了,還是熱乎的??上У渡Φ陡绠斦媸乔樯钜庵?,每晚的電話粥簡直是風雨無阻不敢或忘,于是刀哥的眼里只好始終整日泛著綠光。

這段劇情暫時未完待續(xù),刀哥的苦難遠不止如此。好吧,應一刀的要求,特此向大家劇透一下后面的內(nèi)容:此刀嫂絕非刀哥現(xiàn)在的結婚伴侶——否則一刀這眼神今后也就不用再搞設計了。很久之后,某次和一刀提起這個女人,我曾問一刀,該怎么稱呼她呢?零式刀嫂?刀嫂試作型?元祖刀嫂?……一刀苦笑:什么嫂子,分明是我閨女啊。

這里的篇幅差不多了,最后一位介紹的則是我的好兄弟阿迪,之所以拿他來壓陣,是由于體重的緣故,越是沉的放在最后自然越穩(wěn)。阿迪的偶像是球星門迭塔,簡稱門迪。給自己定小編名時,主編問他想要什么名字,他說門迪行不?主編說什么門迪,太不大眾化了,不好聽。哎,要不咱就叫阿迪吧,昨天我剛買一款阿迪的鞋還不錯的。

阿迪的小編形象,其實也是參照門迭塔的造型設計的。

主編轉(zhuǎn)身問大家阿迪這名字如何,我們強忍著笑,硬生生板起臉連豎大拇指:還是主編有文化!這名字中西合璧,絕了!以后丫想叫別的名字都不行,什么QQMSN名字統(tǒng)統(tǒng)都得換成這個!阿迪只好哭著領走了這個巨傻無比的名字,以后相當長一段時間里在宿舍夜夜以淚洗面,在網(wǎng)上遇見熟人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其實阿迪相比還很幸運,至少有自己原創(chuàng)的名字,而像我和星夜這種則根本沒得挑,直接一個舊筆名扣頭上。其實新編輯繼承老編輯的筆名后壓力是很大的,既要滿足讀者一貫對這人的高標準嚴要求,還要逼著自己的興趣愛好往前輩身上去靠,一不小心就會喪失自己的風格。

我的小編形象。之前的D·S的外形就是一個搖滾青年版綠發(fā)八神,被我好不容易請畫師“矯正”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

比如我的筆名吧,D·S,其實是之前一個擅長各種美少女游戲,自稱超絕美型的老編輯的專屬筆名。后來他轉(zhuǎn)去了其他雜志部門,這名字就此擱置了一陣。而那時的我只是眾多實習編輯中的宋兵乙,在來編輯部之前對D·S這個名字沒什么特別的感受,只是某期雜志制作時,“多邊形”這個公共馬甲的出現(xiàn)率太高了(起初新人剛來時都借用這個ID,我寫《犬夜叉》攻略時也用的這個),于是責編說,你懂點動漫,剛好D·S也喜歡,干脆你就暫用他這名字吧。結果妥了,這一暫用就是十三年。

總之,這個“超絕美型”的D·S一直讓我很糾結。在來編輯部之前,我也曾暗暗憧憬過,以后要是有了小編形象,一定要起名叫“幻鳳”!要多酷有多酷!造型設計要怪盜基德那種!要多拉風有多拉風!可惜有阿迪拋磚玉碎在前,我也不敢造次了,生怕主編一幻聽,把我這幻鳳聽成瘋獾,還覺得這名字又有動感又卡哇伊,不如就這個吧——那我就真的萬劫不復了。

原本我假想中自己的造型是這樣的……

我能理解阿迪的悲哀,于是某晚截稿后相約喝酒。只是那天截稿截得有點早,十點多我們的東西就都搞定了,但夜攤燒烤還沒出來。我們就買了點啤酒和小菜,回到宿舍大陽臺上,邊喝邊聊。一開始我還覺得充其量也就一人三瓶吧,然后回屋睡覺,沒想到越喝越興奮,越聊越爽快,不知不覺間就忘掉了瓶數(shù)和時間。

阿迪剛來時給人感覺還是很內(nèi)向的,我真沒想到打開話匣子后這么能說,都快趕上馬修了,酒真是強大的東西……很快,我和阿迪買的六瓶酒就都見底了,于是下樓去買,六瓶之后又是六瓶,花生也是一包接著一包……后來小賣店里的人說,你倆喝酒的動靜我們在樓下都能聽見了,再點東西的話干脆你直接喊我們吧。

我一看表,擦,已經(jīng)半夜兩點多了,真是佩服深圳居民的素養(yǎng),這要在東北,我倆大半夜不睡覺在陽臺嗷嗷地喝酒,早就被人闖進來亂刀分尸了。于是壓低聲音繼續(xù)吟詩作賦,如山下一群鵝吃完回家玩老婆等等。中途不少同事回寢,看見我們這等架勢,避之不及,連衣服都不敢出來晾了,唯恐被我們扯過來小喝個三五瓶。

酒逢知己千杯少,更何況是脾性相投的哥們?我們一直喝到翌日清晨,望著夜色漸漸淡化到虛無,默默盯著小小的太陽一點點在深圳那高聳入云的水泥森林里吃力地往上爬——就像我們此刻的人生。時間陷入了凝固,惟一移動著的只有遠方金黃色的地平線。良久良久,阿迪終于打破沉默,莊嚴地對我說:不行,困了。

數(shù)數(shù)瓶子,共26瓶,中間勛哥(后面會提到)過來陪喝了兩個,折合起來一人12瓶。有生以來第一次喝這么多酒,也是第一次喝這么爽的酒,卻醉意不深。我并不嗜酒,但在深圳的日子里卻漸漸喜歡上了這種飲料,因為它會讓你吐出許多平時咽在肚子里的東西。剛入職場的我還不知道這種難受的東西叫什么,現(xiàn)在知道了,那叫壓抑。

回到屋里,見馬修抱著掌機躺在被窩里,口中兀自念念有詞,也不知是睡了還是醒著。都沒關系了,我一頭栽在自己床上,感覺人還在半空中就已經(jīng)睡著了。這一晚,用《搏擊俱樂部》里的一句臺詞來形容就是“初生的嬰兒都沒有我睡得熟”——那是愛德華·諾頓在被抑郁癥折磨好久后終于覓到一次正常睡眠時說的。

游戲編輯的生活,剛剛開始。

【to be Continued】

【最終彩蛋Tips】

文首那個陪我因喝酒“驚動飯店經(jīng)理來勸阻”的朋友,便是當年編輯部Levelup網(wǎng)站首席新聞官,現(xiàn)游戲時光副主編風間仁,大連人,嗷嗷兇悍的戰(zhàn)斗民族,在后期會華麗登場,敬請期待。

我、一刀與風間仁等一起去武漢路上參加同事婚禮的合影,小桌板下面放著賀禮X360一臺。結果火車到站后所有人都把這茬忘了,快走出月臺才發(fā)現(xiàn)360沒拿……險些二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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