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新晉蘇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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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2022年，你可以毫不費力地體驗大多數(shù)想玩的游戲。

從隨時隨地下載的免費手游、PC玩家必備的Steam，到只需旗艦手機一半價錢就能買到的任天堂Switch。

你得到了科技進步帶來的所有饋贈，但總覺得缺點什么。

望著堆滿倉庫的游戲陷入迷茫，你的思緒被拉回十多年前那個鳥叫蟬鳴的下午。染上鐵銹的電風扇在腦后吱呀作響，你和鄰居小弟緊挨著坐在一起，在8bit像素堆砌的精神世界中穿梭冒險。

這是難忘的一天，你們就這樣倏然闖進了游戲世界的大門。

于是時隔多年，你重新點開4399網站首頁，卻發(fā)現(xiàn)一切似乎沒有改變。還是熟悉的UI，甚至是熟悉的那幾款游戲。Flash的沒落也是這些網站的沒落，這樣的畫面對我這個95后來說已經見怪不怪了。不再有新的“童年經典”出現(xiàn)，我認為留下來的作品也只是靜靜躺在角落里，被時光機所遺忘......

不過現(xiàn)實卻沒有這么骨感。如果你上班摸魚和我一樣刻苦，那你很可能會注意到：

B站正在掀起一股針對4399小游戲的懷舊熱潮，已經持續(xù)了很長一段時間。不少視頻能夠斬獲幾十上百萬的播放量，殺進全站排行榜前十。有人考古2009年推出的《武林外傳》同人游戲《武林外傳之同福客?！罚媒獍a的方式揭開埋藏14年的隱藏結局——一份來自全劇所有角色的新春祝福。

UP主：五四IAM

有人重溫模擬經營游戲《老爹漢堡店》，探求結局百思不得其解后想到去官網下載原版游戲，利用存檔覆蓋的方式解鎖了堪稱都市傳說的隱藏結局。

UP主：日向源

還有人研究《NS-Shaft》，俗稱“是男人就下一百層”的游戲隱藏劇情，在引發(fā)海量玩家乃至百度官方的關注，被譽為現(xiàn)實版“頭號玩家”之后，又因為洗稿問題受到爭議，引起不少視頻制作者聲討。

不管結果好壞，這些4399老游戲彷佛宇宙里的蟲洞，連接了80后到00后幾代人的共同時光，時隔多年還能引來無數(shù)人的好奇心和征服欲望。

這波4399游戲文藝復興的熱潮中，UP主“淺唱君Jacky”算是一個代表。嚴格說他沒有紅遍整個B站的代表作，但一直能夠細水長流，以接近周更的速度持續(xù)產出視頻作品。

看似恰到了流量，但淺唱君本人卻出乎意料的低調，鮮有游戲以外的視頻，也沒有游戲以外的動態(tài)。臨近大學畢業(yè)的他，幾乎把精力都投在了生活和視頻制作兩點一線，只想簡單地與所有人分享游戲回憶。

但“簡單”并不意味著“容易”。淺唱君的視頻里沒有特別多的剪輯和煽情配樂，有的只是樸實無華的通關經歷。每個看似簡短的5分鐘視頻，背后是面對難關無數(shù)次的嘗試，和不知花了多少時間找到的游戲冷知識。

透過他的視頻，彷佛讓人回到Flash剛剛興起的時代，創(chuàng)作者們肆無忌憚地宣泄才華。一些畫面簡陋的游戲作品身上，卻有著極富創(chuàng)意的玩法，即使今天重溫也讓人嘆為觀止。

我們也會發(fā)現(xiàn)，其實多數(shù)游戲的結局設定并不復雜，往往只是一張截圖和寥寥幾句寄語。但這些趣味橫生的作品能以免費的形式來到我們身邊，誰又能否定簡單話語背后凝結的真情實感呢？

說起來，淺唱君等UP主扮演的角色，更像是每個人童年里都憧憬過的鄰居大哥。看不懂的游戲規(guī)則他親自教你，打不過的關卡他手把手教學。你望著他的背影，滿滿的都是自己曾經憧憬的樣子。

多數(shù)情況下，他們的視頻內容或許有些平凡，在老玩家聚集的論壇里，幾乎每個人都體驗過內容差不多，乃至更復雜有趣的游戲作品。然而，正是這些小游戲聚集在一起，才完整記錄了一個時代獨特的游戲生態(tài)，讓人魂穿到十多年前，那個資源匱乏的年代里，夢境般的快樂。

02

繼續(xù)深入觀察，你會找到另一批4399“遺老”，他們更接近傳統(tǒng)認知上的“玩家”，對文化考據(jù)興趣不大，但從未停止過玩游戲的興趣，以及對某款游戲的深入鉆研。

UP主：龍_晨

先聊點題外話。早年間，4399、7K7K等小游戲平臺之間存在著殘酷的競爭。由于互聯(lián)網尚未形成有效監(jiān)管，這些平臺開始大量搬運擦邊球游戲，用比誰更“黃暴”的方式吸引青少年的眼球。

直到2009年前后，4399找到了一條新的、也是更穩(wěn)妥的流量變現(xiàn)出路——運營頁游。我們熟知的《賽爾號》、《摩爾莊園》，以及現(xiàn)在鮮有人知、但也曾熱門的《盤龍神墓記》都出自那個時期。

在21世紀頭十年，頁游還擁有極高的普及度和盈利能力，自然讓4399賺到盆滿缽滿，漸漸拉開了和其他小游戲網站的差距。

之所以聊這段歷史，和我們接下來談到的游戲有關。到了2011年，4399嘗試起自研游戲，旗下的造夢工廠工作室推出了游戲《造夢西游》。按行業(yè)術語，這叫4399第一方作品。

《造夢西游》系列獲得了巨大成功，4399也趁熱打鐵推出了多部續(xù)作，后來把它們整合為《造夢西游online》，并漸漸把重心轉移到了手游版本上。

但我沒想到的是，即使十多年過去，最初的網頁版《造夢西游》仍有一大批遺老玩家，相關視頻甚至能在B站斬獲近500萬播放，沖到全站排行榜第4名。

UP主：易凌叔

也是因為這個視頻的熱度，我聯(lián)系到了UP主“易凌叔”。他最早發(fā)起了《造夢西游》一命通關的挑戰(zhàn)，也因此在過去的兩個月里新增了十幾萬粉絲，玩家們的熱情可見一斑。

作為年齡相對較小的00后，易凌叔的游戲啟蒙其實就來自4399上的小游戲們。從小和朋友一起玩《冒險王》、《Q版泡泡堂》和《洛克王國》。等到長大一些家里添置了電腦，他漸漸入坑了《造夢西游3》，印象最深的事情則是偷偷給游戲充了10塊錢。

在此之前，易凌叔對《造夢西游》的回憶更多與“蹭飯”有關，多數(shù)情況是溜到朋友或親戚家玩，好在沒有發(fā)生過被爸媽揪回家怒斥的糗事。

易凌叔回憶，《造夢西游》在當時吸引他的主要是游戲背景和美工，明明每一關都在西游記里存在，組合在一起卻完全顛覆了原著劇情走向，隱藏著巨大的陰謀。在游戲過程中，他感受到了“其他小游戲難以體驗到的氛圍”，令他印象頗深。

這游戲小時候還是有點嚇人的

如今網頁小游戲的風頭大不如前，易凌叔對此的感受是一種茫然：“目前支撐這款游戲的基本都是大學生，或許還能火一段時間。但是當這些人都工作后，游戲估計就真的衰落了?！?/p>

但當我問起他如何一命通關這個難度頗高的系列游戲時，他又立馬來了興致，話匣子放開滔滔不絕：

“現(xiàn)在網頁版被挖掘出各種bug，導致游戲玩法都變了。但其實不利用bug也有很多騷套路打法，比如沙僧這個人物沒有恢復技能，但巧妙利用好巫毒娃娃+猛毒素+麻痹藥劑幾個技能可以讓boss動彈不得無限毒殺。悟空和唐僧兩個人物都自帶回血比較簡單，還有八戒也是非常困難的人物，因為后期傷害不足很刮痧......”

“okok”，我打斷了易凌叔的攻略心得，繼續(xù)追問：“能做到一命通關，你覺得自己的游戲天賦是什么水平？”

“其實我游戲天賦很拉的，造夢3的一命通關我打了一個多月，造夢4估計要更久，就是靠著肝和時間。一次過不了就兩次，只要不是必定失敗總有一次會成功?！?/p>

大概是男孩特有的爭強好勝吧，我替他總結了一下。

當然，易凌叔沒有想到自己的視頻能獲得這么大的關注度，原來網上有這么多和他存在共鳴的人，對此他也有了更多肝挑戰(zhàn)的動力，以后這類視頻和游戲或許不會再有了。

最后我問他，為什么多年以來還保持著對老游戲的關注，易凌叔給我的回答只有4個字：確實好玩。

后來他補充說，現(xiàn)在的游戲很難讓人沉浸其中，反倒是以前這些游戲一玩能玩很久。盡管設計并不復雜，但一些游戲塞了太多東西后，反而不太容易理解了。

03

“確實好玩”，是我從這些4399老玩家身上得到的最滿意的答案。即使扒開美好的回憶濾鏡，看到4399搬運盜版、運營頁游那些“骯臟”的一面，它提供給小玩家們的快樂也是真的，時隔多年重溫仍讓人心頭一動。

我記得兩年前，微博上一條4399小游戲評論區(qū)的截圖被網友大量轉載。最晚的一條評論在2012年，兩個玩家在爭論誰是第一名，滿是小孩子可愛的倔強。

按照成年人的邏輯，在“速度好慢”這樣的回復下面，要么跟著罵廠商，要么教你提升網速，怎么也蹦不出“我好愛你哈”這樣的回復。

這就是孩童思維，是人類剛發(fā)現(xiàn)新大陸時的心情，是現(xiàn)在互聯(lián)網上很難見到的畫面。

有趣的是，當我為了收集資料，去逛4399小游戲的評論區(qū)時，發(fā)現(xiàn)評論區(qū)的畫風依舊十分可愛。哪怕現(xiàn)在高一了，或者大一了，喜歡的游戲也不會因此改變。

“男人至死是少年”打錯字了

同樣有趣的還有百度“4399吧”里的人們。這里依然還算熱鬧，每天都有帖子更新。有人在尋找曾經玩過，卻忘記名字的游戲；有人發(fā)現(xiàn)自己瀏覽器無法運行flash，像個小學生般急得焦頭爛額；還有人，是為了尋找一起玩游戲的小伙伴，只為重溫熟悉的快樂。

還有一棟“尋找舊時記憶的高樓”，今天已經被蓋到4218層。有人成功找到答案，也有人尋覓無果。不善言辭者甚至會通過手工繪圖，試圖喚醒其他人的記憶碎片拼湊出游戲的全貌。

永遠有人年輕，也有人永遠年輕。我想這4218層樓里，每層都藏著一份美好的回憶。你有時會想起那個燥熱的下午，趁著父母不在偷偷打開電腦，按下開關是嗡嗡作響的電腦主機風扇，直到顯示屏畫面亮起，你拿起鼠標鍵盤，無數(shù)片未知的新大陸在你眼前展開。

以及在這個數(shù)字背后，是那些等待著下課，等待著放學，等待游戲的童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