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6.0版的發(fā)布標志著陌生人進入了一個新時期。象征著單純的“看臉的社會”變得模糊，陌生人試圖給用戶帶來更多的社會可能性。這背后的產品事故是什么？陌生人一直是國內最有爭議的互聯(lián)網產品之一。

它以一款純移動互聯(lián)網基因的社交 App 于去年底成功登陸美國納斯達克；但另一方面，人們從陌陌誕生之處就沒有停止疑問，這樣一款主打陌生人社交、基于地理位置發(fā)現(xiàn)好友的產品，到底能走向何方，它會為我們的生活帶來像微信那樣巨大的改變嗎？

從 2011 年陌陌上線一直到 2014 年，陌陌以穩(wěn)定的節(jié)奏發(fā)布了 5 個大版本，先后推出群組、留言板、表情商城、會員服務和用戶個人星級等功能。這些更新迭代是陌陌面對持續(xù)變化的用戶群體和需求所進行的持續(xù)完善和豐富，在這期間，陌陌的產品功能始終以位置為核心，產品設計亦保持穩(wěn)定。

然而，有意思的是，陌陌有史以來發(fā)生的最大變化，卻是選在它上市后第一個季度行將結束的時刻。就在剛剛過去的 4 月底，陌陌發(fā)布了其第 6 個大版本。我們非常驚訝地看到，陌陌徹底地變了——

• 從前作為產品核心，甚至可以說是陌陌賴以起家的「附近的人」功能被藏到了二級頁面里，首屏變成了像微博和朋友圈那樣基于用戶發(fā)布內容的信息流；

• 新增了一個頗具時代感的板塊「聊天室」，并占據(jù)了第二屏的重要位置。

在介紹陌陌 6.0 的溝通會上，陌陌 CEO 唐巖將新版本的思路概括為「連接本該連接的人」。但這樣一種過于抽象的說法，并不能解開我們對陌陌的困惑和擔心。

不久前，我們和負責陌陌 6.0 的產品 VP 林志霖進行了一次深入的交談。他從產品層面解釋了我們提出的諸多疑問，提及陌陌在產品運營上的一些策略，甚至非常坦誠地談到了現(xiàn)在遇到的問題和矛盾。本文根據(jù)此次交談的實錄整理而成（下文 G 代表極客公園，M 代表陌陌）。

當打招呼再難獲得回應后，「附近的人」變成了「留言板」

編者注：如下圖所示，原本作為陌陌最重要的「附近的人」功能從首屏挪到了「發(fā)現(xiàn)」板塊的下面，以信息流的形式呈現(xiàn)的留言板取而代之。

（左圖為陌陌 5.9，右圖是 6.0）

G：把「附近的人」收起來以后，感覺和手機 QQ、貼吧等產品的查看附近功能就很相似，最大的特色不見了。

M：從陌陌 5.0 開始，我們就開始想附近是不是該看到所有的人，因為人太多了，用戶難以做選擇。一個最直觀的體現(xiàn)就是用戶現(xiàn)在打招呼的回復率越來越低。

所以我們在解決社交效率這個問題上不斷嘗試，通過除身份之外的多個維度幫助用戶進行匹配，未來可能會嘗試共同喜歡的偶像、手機里都裝著的 App，將一些更軟性的特征作為好友推薦的標準。

G：那么陌陌 6.0 上線后有產生哪些變化嗎？

M：陌陌的社交效率得到明顯提升。用戶通過「打招呼」來找人的數(shù)量在下降，但用戶之間相互關注成為好友的量反而在上升。我們并不是說放棄距離這個維度，而是希望在更廣的范圍內探索誰更適合和你交朋友。

G：附近的人被放到二級頁面，留言板則被拿到首屏，變成類似微博或朋友圈這樣的信息流形式，同時又增加了聊天室，產品重心似乎不那么明確了。

M：產品的簡潔程度和我們想進行的嘗試常常是矛盾的。6.0 版可能會成為陌陌歷史上最復雜的一個版本，我們內部也覺得它很難接受，但忍不住想去進行更多的嘗試。陌陌現(xiàn)在之所以看起來顯得復雜，和增值服務、外部合作的增加也有關系。我們一直處于忍不住想試的階段，所以在此期間，產品看起來會像是沒有重心。但對用戶來說，他只會在意產品能不能幫他認識新的人。說實話，我們在這個地方的確稍微放肆了一些。

向未來去看陌陌的重心的話，我們有一條思路是不變的：當你想認識一個新朋友，當你無聊想找個人聊聊天的時候，陌陌所做的就是不斷地給你提供這種可能性。

G：現(xiàn)在的留言板如何發(fā)揮作用呢？

M：留言板會成為陌陌的主線，但在這條主線上是幫助用戶發(fā)現(xiàn)內容還是找人，其實有所選擇的。

關于留言板主要有兩種思路，一是身份是否匹配，二是這個人或者他發(fā)的信息，能不能引起你的興趣?？梢哉f前者是水下規(guī)則，后者是水上表現(xiàn)。

G：你剛才說留言板一種更傾向于體現(xiàn)內容，另一種更偏向發(fā)現(xiàn)人。按照你說的，應該是選擇傾向于發(fā)現(xiàn)人了？

M：我們認為找人還是陌陌功能上最直接的體現(xiàn)，內容并沒有太大優(yōu)勢，大家打開陌陌是為了看內容嗎？

G：但按照現(xiàn)在的設計，引導用戶自主發(fā)布信息還是挺重要的。

M：內容可以當做次要因素，但依然有很大運營空間。比如當我關注了你，其實是想了解你的生活是什么樣的，你隨手拍的照片，一些人生感悟，或是生活點滴，都會形成內容。

G：我有時會查看其他人的個人資料頁面，發(fā)現(xiàn)他發(fā)布的生活信息還是比較少。

M：陌陌留言板的內容基本都是原創(chuàng)的，我們沒做轉發(fā)或其他分享。既然我們敢把它拿出來做主屏，說明這個量級是足夠大的。

至于為什么說會出現(xiàn)你說的有些人似乎不愿意記錄生活，不在陌陌里發(fā)布信息，我覺得可能跟心智有關。我們有數(shù)據(jù)證明，21 歲以下用戶占據(jù)了留言板內容的主流。但是很多白領用戶，由于所處的生活和工作環(huán)境，并不敢把自己的生活記錄在網上。這個不是產品的問題，而是人本身的問題。

所以我們在想能不能找到更大的場景來做留言板，用戶即使不發(fā)布信息，也能讓他和別人交流。留言板也許可以和「附近的人」做一定整合，哪怕用戶剛剛上線也能夠被別人發(fā)現(xiàn)。我們只關心用戶能不能產生交流，至于他愿不愿意發(fā)信息，是以后再去解決的問題。

G：一個人每天發(fā)的信息是有限的，既然有微信可以發(fā)朋友圈啊，為什么還要發(fā)到陌陌上呢？

M：其實每個人想做一件事的時候，已經事先有了潛意識下的判斷。用戶發(fā)布信息的時候已經想好了應該發(fā)在哪里，可以是朋友圈，也可以是微博、陌陌。

舉個例子，Snapchat 就從 Facebook 搶走了很大一部分用戶。我們有個用戶是摩托車愛好者，他想以這個身份去交朋友，這時他的個人資料、發(fā)的信息都會圍繞這個展開。

我們所爭取的，其實是用戶心智中的一部分，是他不愿意分享在朋友圈的那部分。

G：的確如此，我自己就經常把一些吐槽發(fā)到 Twitter 上，這些是不方便發(fā)在朋友圈的。

你的身邊有很多朋友，去聊天室找到他們吧

編者注：陌陌第二個主 tab 新增了以前沒有的「聊天室」，用戶可以在這里選擇自己喜歡的話題，隨意地加入和別人聊天。

G：為什么會把聊天室這樣一個早期的互聯(lián)網產品形態(tài)？

M：我們一方面想弱化偏向尋找異性的社交方式，但又想做快速的用戶匹配，所以聊天室就成了特別想嘗試的形態(tài)。

G：新增的聊天室似乎與其他版塊關聯(lián)性不大，體會不到它們之間的內在邏輯性，有種硬塞進去的感覺。

M：人們天然地會去找別人愿意搭理他的地方，我們基于此設計了聊天室，并把它放到主 tab 的位置。這是由陌陌一貫的產品風格決定的，那就是我們做某種嘗試的時候，如果藏著掖著去試的話，其實是得不到真實感受的。當我們用聊天室試完了所有可能的活躍用戶，并獲知他們的感受后，就可以把它收起來了。我們一直用這個邏輯在工作，剛做留言板和群組的時候都是這樣處理的。

G：推出聊天室功能，背后有相關的數(shù)據(jù)來支持嗎？

M：陌陌缺少一個像微信「搖一搖」這樣的功能。我們此前覺得陌陌存在一個很大的不足就是，明明有幾千萬人都在線，但用戶竟然感受不到別人的存在。

這里存在一個供需不匹配的問題，就像你去大街上跟姑娘搭訕，人家也不一定理你，但大街的好處是你站在那就能感受人來人往的繁華景象。群組是封閉的，里面很多人在說話，但別人感受不到。我們就想把這種站在城市街頭的感覺做進產品里。

無論私聊還是群聊，都存在匹配度問題。用戶不斷加群，也在不斷退群，這是一個尋找合適的人的探索過程。聊天室的好處就體現(xiàn)在這里，可以隨意加入退出。在聊天室里聊的很好的人，就可以互相加好友私聊，未來甚至可以直接拉個群。

G：聊天室的人數(shù)上限是怎么確定的？之前是 16 個人，現(xiàn)在調成 12 個人。

M：這其實并沒有什么非常合理的科學依據(jù)，主要出于兩方面考慮：一是主持人能不能照顧得過來，二是把聊天節(jié)奏控制下來，太快的話聊完就沒意思了。現(xiàn)在我們會試圖把握一個度，通過調整聊天室人數(shù)、出現(xiàn)頻率、出現(xiàn)種類等，先做運營方面的測試。

G：現(xiàn)在我們每個人能看到的聊天室是不一樣的嗎？

M：其實是不太一樣的。我們從 5.0 版就開始組建自己的大數(shù)據(jù)部門，想去判斷用戶的身份，他可以是藍領工人、白領上班族或是空中飛人，我們想把這些不同的狀態(tài)區(qū)分出來。

聊天室在中國的互聯(lián)網其實是比較低端的一種產品，但如果都顯得很 low 的話，陌陌就沒得玩了。而且從現(xiàn)實來說，我們當然希望有更多高端用戶進來，并且能在里面找到和他審美相近的朋友。

G：我并不喜歡現(xiàn)有的這些聊天室內容，刷了幾次后就沒動力了。

M：我自己也不太能刷得動?；蛘吒鋸埖卣f，我們這類人就不適合玩聊天室。但如果你在留言板里看到一個互聯(lián)網公司的設計師在吐槽加班到這么晚，你會不會覺得可以和他去聊一下？

陌陌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是用戶太多了

編者注：四年間，陌陌的用戶量從 1000 萬激增到 2 億，用戶群體變得復雜，陌陌試圖找到能夠包容如此多用戶的模式。

G：我自己在用的一些新興社交應用，活躍度非常高，隨便發(fā)個什么都能獲得不少回復，但是在陌陌上就很難有這樣的感受。

M：曾幾何時，陌陌也是這樣的。你說的這些新型社交應用，他們還在培育早期種子用戶，考慮如何進行外延，但陌陌早已過了這個階段。

G：所以你們現(xiàn)在頭疼的反而是用戶太多了，怎樣用這么一款 App，讓大家都能用起來？

M：你不能簡單定義我們是因為用戶太多，而是另一個更嚴重的問題。當用戶數(shù)量變得龐大以后，如果哪一部分用戶的比例變大，他們可能會驅逐其他類型的用戶，導致一部分人在這里無法交到朋友。

我們一直在想，究竟如何能讓用戶和諧共處，從而不得不給自己設定做出改變的時限，因為這么龐大的用戶基數(shù)留給我們的時間很有限。這也是為什么陌陌 6.0 的推出有些倉促，真正做的時間只有 4 個月。但是 4 個月就能把 2 億用戶的人群劃分和匹配想清楚嗎？我們不一定能那么自信。

G：因為等于 4 個月之間就把前面 4 年的事情完全改掉了。

M：對，的確如此，但我們必須給自己設時限，讓用戶知道我們其實在不斷做改變，能干預一批就是一批。陌陌面臨的產品問題就是如何做好融合。

G：陌陌 6.0 的主要目標是激活老用戶，還是拉動新用戶，你們對此有過評估嗎？

M：我們其實并不關注新老用戶的問題，而是先把現(xiàn)有模式嘗試下去。不管陌陌過去幾年口碑如何，人們是否認同，這個品牌有一個好處就是，基本上全國人民都聽說過。

目前所有問題的關鍵在于我們的模式和產品，還不是那么有包容性。我們大部分的精力，比如數(shù)據(jù)分析、用戶挖掘，以及各種產品運營的手段，都是圍繞著怎樣把這個模式變得更好。

后記

根據(jù)陌陌去年的上市招股書，陌陌已成為僅次于手機 QQ 和微信的國內第三大移動社交通訊平臺。而就在幾天前，陌陌發(fā)布了截至 3 月 31 日的 2015 年第一季度未審計財報，營收獲得大幅增長。唐巖表示，陌陌 6.0 是實現(xiàn)公司長遠使命的重要一步，經過三個星期的觀察，發(fā)現(xiàn)在既有用戶群體里，陌陌各項數(shù)據(jù)的表現(xiàn)比較穩(wěn)定，改版后的總刷新量更是出現(xiàn)了相對增長。

從以地理位置為中心的社交需求，轉向多元化的社交習慣，陌陌在這條路上的產品演變還會繼續(xù)「激進」下去。林志霖是這樣對我說的：

陌陌 6.0 只是我們不斷求變的一個里程碑，也許直到 9.0、10.0，我們才會穩(wěn)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