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飄散

——紀(jì)念我朋友16周年

在門/樹林里散步

這些年來，我深深懷念老朋友，他去世十二年了，但我還能清楚地記得他的網(wǎng)名是“心靈飄散”。那個甜美油膩的姐姐還在我耳邊回響。

那個笑得燦爛的大男孩仍然鮮活地在我的心中，如果真有靈魂所在的話，我最想問他一句，弟弟你在天堂還好嗎？

2003年，我的本命年，也是我至今記憶最深的一年，也是我突然長大的一年。不過認(rèn)識弟弟是這一年的一個幸福的開始。那年我已經(jīng)畢業(yè)三年，在學(xué)校任職，枯燥乏味的學(xué)校生活讓生失去了活力，在網(wǎng)絡(luò)不夠發(fā)達(dá)的年代里，收音機(jī)成了平凡生活的調(diào)味品，在這個春天的中午，我們都聽著收音機(jī)吃飯，這時候應(yīng)該就是點歌送祝福的節(jié)目了，我腦子一熱，放下筷子，拿起電話，把所有的家人，爸爸媽媽，哥哥姐姐，侄子外甥等都送了一遍，最后說有愿意跟我交朋友的可以打我電話。天呢！我還沒等坐下，那邊電話就打過來了，一會一個接一個，真沒想到，有這么多聽收音機(jī)的，又有這么多熱心交朋友的，年輕男子較多，可能是因為我說話的聲音在收音機(jī)里比較好聽吧！不過，都打一次就完了，誰也沒有太多時間去接電話聊天。到下午的時候，有一個電話打過來，聲音有點沙啞，開口就叫姐姐，很有禮貌，說是高二的學(xué)生，可不可以給我寫信，我說好呀！聽著他叫姐姐，心里就有幾分喜歡。沒想到，他還真的給我寫信了，小男生，都是寫學(xué)校里的同學(xué)之間的事，學(xué)習(xí)方面的事。我沒有什么事，也回信，寫學(xué)生們的趣事，也寫一些自己苦悶的事。他有一次給我吐露真情，他說；姐你知道嗎，我為什么給你打電話，我談的一個女朋友她和你的名字一樣，但是我們分手了，我是聽到這個名字才有了打電話的強(qiáng)烈欲望。我還想和她和好，但她不理我了。我說，明年你要高考了，就把這事放一放吧，等你考出好成績，考上好大學(xué)，再使勁追她，不更好嗎？他豁然開朗，從那就每天很開心。寫信也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生活總是有太多的災(zāi)難，2003年非典，我哥在向全國各地送消毒劑，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車禍，小侄子還在媽媽肚子里，全家都亂了，哥很嚴(yán)重，生死攸關(guān)，爸媽嫂子都去了醫(yī)院，沒離開過爸媽的我也一下子變得孤苦伶仃，一個人在家，還夾雜著對哥的擔(dān)心。周末的時候，我和姐姐帶著大侄子就去了明水，看到哥躺在病床上，嘴里說著胡話，頓時淚如泉涌，看爸媽那憔悴的臉，更是讓人心如刀割，常人所說的天塌下來就是這樣的。生活就是這樣無常，在風(fēng)平浪靜的時候，突然來了一陣龍卷風(fēng)，打破所有寧靜，從此就進(jìn)入了苦難。

還好，哥手術(shù)很成功，但是像正常人行走是很困難的。暑假里我就和大侄子相依為命。從此給弟弟的回信中，也變得低落蕭條，他成了大哥哥，我倒成了那個受傷的小鳥。在他的關(guān)心下，我也心情放松了許多！

朋友要給我介紹男朋友，單位不錯，讓我去見，也到了這般年齡，就去見了。沒想到，見到這個人讓我眼前一亮，深邃的眼睛帶著一絲憂郁，看我的時候還有一些害羞，眼神一下能看到我的心里，我深感到，這是上帝給我留的尤物嗎？一下子被深深迷戀，是心動的感覺，是愛的感覺，那就是一見鐘情。我戀愛了，每天都生活在甜蜜蜜的感覺當(dāng)中，也淡化了苦難，每次見面后都像放電影一樣一幕幕在腦海里重播，那時還沒有甜言蜜語，只是相互了解的白開水般的語言，但對于一個完全沉浸在戀愛當(dāng)中的女孩子來說，一切都那么美好，他說的每句話都那么動聽，每一個眼神都讓人沉醉。戀愛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我把這些事也寫入了信中，但得到的不是弟弟祝福，而是他對那個男人的厭惡，他說，我要把他殺了。盼望著我們早些分手。這是他說過的最狠的話。我真不了解他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我仍然傻傻地沉醉在自己的故事里。

我和那個男孩認(rèn)識兩個月。媽媽回來了，我把這件事給媽媽說了，她見了那個男孩，又向同事打聽了一下。然后告訴我一個不幸的消息 ，男孩對我有隱瞞，他有短暫婚史。我向男孩取證，他承認(rèn)了，說怕說早了，我不給他機(jī)會的，因為他也喜歡上我了。因為喜歡，我就向媽媽爭取，媽媽沒有做強(qiáng)烈的反對，但還是得不到其他家人的祝福，于是，我提出分手，分手理由是你不夠真誠。男孩也付出努力，看得出來他也是很痛苦。最后還是分了。那是什么感覺？是撕心裂肺的痛，肝腸寸斷的疼，這就是刻骨銘心，這就是愛情吧！愛情是讓人明白，人的心是會這樣的痛的。好久一段時間，我不相信愛情，不再想去愛了，也不敢再去愛了，后來聽說不知道為什么他草草找了一個結(jié)婚了。一切也都隨時間而淡了，不知道現(xiàn)在的他怎么樣了！

我寫信給弟弟，說我失戀了好傷心，他很開心地安慰我，說姐姐不要傷心，我陪著你。我說你小孩子一枚，好好讀書好好考大學(xué)，美好的前途在等著你，我是大人了，不用你陪，他說姐姐我就想陪著你，弟弟永遠(yuǎn)在你身邊。就這樣，就這樣我們在相互安慰，相互鼓勵中度過了許多時光。收信接電話也成了那孤獨生活中最快樂的事！

暑假里的一天中午，我正在睡覺，一個電話打來了，聲音很像弟弟 ，我說弟弟，這個點電話什么事，電話里說，我不是弟弟，我是告訴你，他已經(jīng)不在了，以后不要打這個電話了，他家人會受不了。我恍如夢中，問怎么回事，電話里說，他出車禍，人不在了。我問什么時候的事，他說明天是他過世的第三天。我瞬間崩潰，那種心疼的感覺頓時布滿全身，為什么？這么好的孩子，這花一般的年齡，他才考上大學(xué)，一切才剛剛開始，為什么要這么急著結(jié)束。我再也聽不到他膩歪歪叫姐姐了，再也聽不到他開心的笑聲了，再也聽不到他耳邊向我傾訴了……

還記得我們一生一次，一次一生的那次見面嗎？寒假里你突然說，姐姐我不想讀書了，我感覺學(xué)習(xí)成績不行了，我堅持不住了…… 不讀書怎么能行呢，都高三了，半年就考試了，怎么這個時候放棄，哎！怎么勸都是不聽，我們正好一個地區(qū)，離得不遠(yuǎn)，我說這樣吧，我們見個面吧！于是相約在年初八，在那個城市見面。那天我們?nèi)缂s而至，你早到，在車站等我，我下車了，你拿一支玫瑰給我，我傻傻地說，怎么給我一支玫瑰花呀，你撓著頭說，沒什么意思，就感覺沒什么送給你的。我笑著接著了。我們?nèi)チ藘和瘶穲@，我就開始對你上思想政治課，你總是不太情愿地說，我試試吧，唉，我真不想上學(xué)了。說多了沒用，先暫停，去恐怖城看看，綠著燈光，恐怖的音樂，但都沒怎么嚇著我們，相反在地獄那里，綠光照在臉上，你對著我說，姐姐你好漂亮。我說算了吧，看著我是不是特別像鬼。你說是真的漂亮。我說才不信呢。正好我同學(xué)在一個大學(xué)進(jìn)修，我就帶他去那里，我同學(xué)也是苦口婆心一頓勸。我說答應(yīng)我吧，堅持半年，努力半年好不好？他說好，像小孩子一樣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天晚了，返家車已經(jīng)沒有了，你決定住一晚再走。去旅館的一段路，他非讓我送，我們坐了一小三輪，到處透著風(fēng)，凍得我直搓手，他拉過我的手說姐我給你曖暖，我的手在他的手心里，暖暖的，我不敢直視他，心里也有種異樣的感覺，那時候我分不清我們之間的情意到底是什么？第二天我又來送他到車站，又強(qiáng)調(diào)了我們的約定，等考上大學(xué)好好地請我大吃一頓。

他回去努力 ，我就靜靜等待。 好的消息傳來了，他考上了山大體育系，這幾天去濟(jì)南體檢，還給我買了個非?？蓯鄣男《Y物，說我一定很喜歡，等他回來請我吃飯，好好謝謝我。我滿懷希望期待著這次相約，誰也沒想到，等到的是這樣一個噩耗。我不甘心難道我們這一生只有一面之緣嗎？第二天，我便拿著你給我的信，按信上的地址找到你的家里，我想見到你最后一面，雖然我們只見過一次，但我們已是最熟悉的人了呀！到了你的家，我竟然沒看到你，你已被送到殯儀館。我看到了你傷心欲絕的媽媽，我介紹我自己，我說阿姨，我來拿你要送我的禮物。你媽媽知道我是誰，他從我給你的信中知道的，也從你沒有寄給我的信中知道的，你媽媽怕你戀愛，我的幾封信被她截獲了，我說，我們沒什么，我們是好朋友，你媽媽說，這里有個沒發(fā)的信你看看吧。先入目的是你用粗筆寫在信背面的“我很在乎你”。這一下我瞬間明白了，你從什么時候起有了這樣的心思。但我沒想過這事呀，我一直拿你當(dāng)?shù)艿軄淼?。我拿到了你要送給我的小禮物，是一個雪白的小羊像真的一樣，我多想你能夠親手交到我的手里，你為什么就不能呢？你媽媽流著淚對我提出一個請求，說12月初5是你的生日，希望再為你過一次生日，讓我來參加。為了愛你的媽媽，為了你對我的那份情，我必須來，我會給你買禮物，像你活著的時候一樣。那天，我又來了，我們直接來到殯儀館，你媽媽抱著你相片，哭得死去活來，天底下哪有比媽媽失去孩子更悲傷的事呢？我給你的禮物，喬丹的光碟，還有我寫給你的信，你都看到了嗎？我去看了你的骨灰盒，看著你英俊的面容，你也看著我，我們只能這樣望著，我多想見到活生生的你，而不是看到你的照片……我有許多的話要對你說，但我說不出來，我給你的那封信，用火傳遞到你手里了嗎？我要走了，這一別又不知道多少年？我留給你什么呢？我隨身還有個小鏡子，就留給你做個紀(jì)念吧！我拿出來，輕輕放到你的面前，是你在伸手接住它嗎，它竟然掉到了地上，我感覺到了你的存在，你在看著我， 我知道……

回到家里的沒幾天，我又接到了你的信，那是你生前寫給我的，又看到你的信是那么幸福，后面還是用粗筆寫的，已換了內(nèi)容，是世間最美好的三個字，我看到了，我也感受到了……剩下的日子里，我經(jīng)常打開空間，看著那個頭像，等待著那個頭像一閃一閃……

2015年，又是我的本命年，轉(zhuǎn)眼十二年過去了，在這些年里我經(jīng)歷了太多大事，有悲有喜，但再悲也沒有一件比你的離開更讓我傷心，有時經(jīng)常想，假如你健康快樂地活著，世界會是一個什么樣子，我見到的你的媽媽一定是笑著的……

2019年，偶然又經(jīng)過那個車站，那已不是車站，我呆呆地站在車站對過，我看到你拿著一支玫瑰，微笑著向我走過來……看到我開心地向你走過去，接過你手里的花，說：為什么要送給我玫瑰花呀？你說：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花好，就不自覺地選玫瑰，我們都笑了起來！

16年了！每當(dāng)我打開QQ，我仍想尋找那個可愛的頭像，頭像的名字叫心飄零。

【作者簡介】楊林林（女），筆名：林中漫步，小學(xué)語文教師，兼職婚禮主持人，山東菏澤鄄城人，喜歡音樂，旅游，讀書。最喜歡的詩是：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fēng)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