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文章最初發(fā)表在1930年2月1日的《萌芽月刊》第一卷第二期，后來被收入《三大休閑集》

今年在上海看到的，十有八九，以孩子為對手的糖載，是賭博。有了一個銅元，經(jīng)過一定的程序，有希望得到一個銅元以上的糖。而以學(xué)生為對手的書店給人的希望更大——因為對手是學(xué)生。

用真價買書，廢除“碼洋”的陋習(xí)，始于北京的新潮社北新書店。后來上海也仿了。從此，改革之風(fēng)盛極一時，認(rèn)為買賣雙方都是為了改善的人(書店冒充文化介紹人，廣告里還能看到)，就不用先定假價，再打折，再玩互相欺騙的把戲了。但是，把麻雀牌送給世界，并以此為榮的人，是無法忍受這樣簡單直白的方式，卻得不到意想不到的好處的。于是舊病出現(xiàn)了。首先，我嘗試了我的技巧:發(fā)送圖片。然后打折，10%到50%，不過自然不是老規(guī)律，因為總有時間和原因，要么是因為開學(xué)，要么是因為店開了一年半。還有稍微有點顏色的也有絲襪，請吃雪糕，附錦盒，裝十寶，不值什么。比較實用，但是真的很神奇，就是你訂了年報或者買了幾本書，就有希望拿到100元的“說服學(xué)生獎金”或者2000元的“留學(xué)基金”。在“輪盤賭”[2]中，付給贏家的錢最多是每美元36元，還不如買書?！跋Ｍ焙苓b遠。

我們古人說“書有其金屋”，現(xiàn)在正在逐步實現(xiàn)。但句后“書自有顏如玉”[3]？

在日報所附的畫報中，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刊登了什么《女校高材生》，什么《樹下讀書的女人》，不說別的，就拿一元買書送裸照這種生意來說，應(yīng)該是帶有“顏如玉”味道的例子。在醫(yī)學(xué)上，“女性部”有一個特殊的部門，但在文學(xué)藝術(shù)上，“女作家”被分為一類[4]，但她們?yōu)E用體質(zhì)上的差異，讓人覺得有某種特殊。但最露骨的是張競生博士開的“美麗書店”[5]。有兩個年輕的白面女店員站在對面，這樣買家就可以問她:“第三種水出來了嗎？“等等，一舉兩得，有玉有書。可惜《美麗書店》被禁。張博士也改弦易轍，翻譯了《呂騷自白》[6]。這條路有一種衰落的嘆息。

如果書的銷量再降，我覺得最好還是用女售貨員來賣女作家的作品和照片，還抽彩票，讓買家有希望拿到“勸學(xué)”“留學(xué)”的錢。

[注]

[1]新潮社是由北大部分師生組成的文化團體，主要有傅斯年、羅嘉倫、楊振聲、周作人等。成立于1918年底。1919年1月創(chuàng)辦《新潮》月刊，次年8月出版《新潮系列》，1923年出版《新潮社文學(xué)系列》。北新書局成立于1925年3月，由新朝社前成員李曉峰主持。當(dāng)時主要出版新的文藝書籍。

[2]“輪盤賭”是歐洲賭場的一種賭博方法，當(dāng)時在上海租界也很流行。

[3]“書里有金屋”。根據(jù)傳說，宋真宗(趙恒)寫了“說服學(xué)習(xí)”:“讀，讀，讀！書有自己的金屋；讀，讀，讀！書中有數(shù)千小米；讀，讀，讀！書中自有顏如玉?！?/p>

[4]“女作家”歸為一類。張若谷曾主編《女作家雜志》，1929年9月由《上海女作家雜志》出版。

[5]廣東饒平，張競生，法國巴黎大學(xué)博士，曾任北京大學(xué)教授。著有《美麗人生觀》、《美麗社會組織法》。1926年主編《上海新文化》月刊，1927年開了一家漂亮的書店(很快就關(guān)門了)，宣傳色情文化?！暗谌N水”是指女性性生活中的分泌物。張在《性史》一書中曾談及“第三種水”。

[6]《懺悔錄》盧梭1778年寫的一部自傳體小說。張競生翻譯了它的第一和第二部分，并于1929年在上海美的書店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