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堂終生的語文課——讀朱健《人生不到一百》

《人生不到一百》是朱健先生90歲時寫的一部口述人生回憶錄，由蕭昕女士整理出版。我把書來回翻了幾遍。其中，朱健回憶起李光天先生年輕時給他上的語文課，讓我久久流連，久久向往。

每個人都上過語文課。也許，每個人心里都會有一個“我的語文老師”?；咎m想和大家分享的是，為什么朱健先生還清晰地記得自己年輕時的語文課，并且念念不忘？

因為，在那兩年的語文課上，李先生教給他的東西，貫穿了接下來的幾十年，延續(xù)了很長的一生。

朱健1923年出生于山東，當時他的名字叫楊振基，“朱健”是他后來的筆名。王力可定軍，山東人，比他小兩歲，是當時的“流亡學生”之一。從1938年元旦到1939年早春，朱健在流亡一年多后，來到四川省洛江縣。

在洛江，他在國家六中四分院就讀了兩年。他的語文老師是李光天。

在國家分裂、戰(zhàn)爭肆虐的時代大環(huán)境下，也會有精彩的機會和遭遇。比如朱健遇到了李光天。

因為時代的原因，這樣的相遇更加珍貴。

雖然短暫，但相交之光足以照亮一生。

語文老師:李光天，散文家。李光天的散文是“獨立創(chuàng)作”，耐人尋味，融合了“詩的完美”和“小說的嚴謹”，有著自己獨特的藝術風格。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他的名字可以和朱自清、冰心等散文作家的名字排列在一起。

學生:朱健，詩人、作家。著有詩集《駱駝與星星》、散文集《小源散文集》、《無霜齋筆記》、《自在讀紅樓》、《人間煙火》、《拾碎紅》等。

朱健說，在李光天的語文課上，他培養(yǎng)了強烈的終身熱愛文學的精神。雖然坎坷，但至今沒有后悔；不僅不后悔，而且總是帶著感激，我把我在洛江的兩年視為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機會之一。

那么，李光天先生的語文課是什么樣子的呢？

李光天先生是一位優(yōu)秀的作家，不同于一般的教師。在學生接受能力最強的時期，他讓他們直接接觸到大量的文學原著，大量的直觀感受為學生打下了豐富的文學基礎。

李先生徹底拋棄了陳腐的教科書，選擇了中外文學名著的教科書。當發(fā)現(xiàn)學生對這些作品有濃厚的興趣和強烈的理解后，就開始了真正的“講課”——這是一種完全直觀、全方位的文學體驗——全部由李老師一個人在課堂上背誦、講授。李先生本身就是一個作家，他的朗誦和教學必然會融入到自己真實的個人經歷和創(chuàng)作發(fā)揮中。老師講話一心一意，學生們聚精會神地聽，心領神會，既學到了文化，又開拓了思想精神境界。九十歲的朱健還記得李老師教的大部分文章。

通過這樣的教學，學生可以直接感受到文學和語言的美，積累了大量的“文學經驗”。在感情豐富深刻的基礎上，他把重量稍微輕一點，突然睜開了眼睛。這樣的“文學啟蒙”是珍貴的。

李光天先生本身就是詩人，所以他的詩歌教學特別精彩。李老師在課堂上背誦詩歌，讓學生直接感受到詩歌音節(jié)的鏗鏘之美。在直觀感受的基礎上，他告訴學生，這就是詩歌的旋律。他把“旋律”這個詞寫在黑板上，寫在學生的心里。朱堅說，對他來說，這是詩歌的啟蒙，是詩歌藝術的第一課。

這個啟蒙有多重要？——從此，“旋律”再也沒有離開過朱健的文筆。

觀看這一千個設備，然后識別它們。除非絕對天賦異稟，否則一個人敏銳而準確的文學感受力和語感不會來自空，而是要通過大量的閱讀和積累來磨練和成長。作家李光天顯然對此深有感觸，他也是這樣傳遞給學生的。

對于年輕的朱健來說，他的幸運在于他的文字感和語感與自己的身體成長同步——那種感覺會持續(xù)一生。

李光天老師的語文課很高。他以豐富的文學素養(yǎng)，真正為學生打開了文學的大門。

李先生懷著崇敬的心情，系統(tǒng)地把魯迅的作品傳授給學生，這些作品是從魯迅傳入果戈理，再經過果戈理的。李先生為年輕人打開了俄羅斯文學寶庫的窗口，讓年輕人的眼睛和心靈看到普希金、萊蒙托夫、屠格涅夫、契訶夫和托爾斯泰...

李老師還用英語背誦了哈姆雷特的著名獨白，復述了《包法利夫人》中美麗的一章，并告訴學生福樓拜教莫泊桑寫作的故事。在他的悉心指導下，學生們漫游了世界文學寶庫，包括荷馬史詩、歐洲文藝復興經典、巴爾扎克、易卜生、安徒生...

為了拓寬青少年的視野，李先生還去成都給學生買書，建了一個內容豐富的圖書館。

這是一場多么豐富的青少年文學盛宴啊！李老師帶領學生進入的是人類最優(yōu)秀的人才寶庫！這場盛宴是什么時候發(fā)生的？1940年抗日戰(zhàn)爭時期，教室外槍聲大作，全國近一半的地方都沒有安靜的書桌的空間。但是，在李光天的課堂上，弦樂歌曲從未停止過，語境也從未停止過！

李老師的語文課是高級的，教的是大作家，他總是在某些歷史和文學史的發(fā)展中介紹他，所以學生得到的營養(yǎng)并不局限于一個作家本人。

偉大的作家不會被空擊倒。它有它的歷史文化土壤，有它的風格傳承的語境淵源，有它的時代和個人機遇……偉大的作家，由于作品的傳播而活得無限長，他們本身就是具有高度生命力的文學種子。就這樣，李光天先生引進了偉大的作家，他把文學的生命力傳遞給學生，孕育了種子在青少年心中的萌發(fā)和生長。

李光天只比朱健大十七歲。它們是文學的傳播，是種子的相遇。

文學和文化的強大生命力就是這樣傳承下來的。

李光天老師除了教和傳授語文課，還給了朱健一個“小火爐”。

朱堅說，一個學校如果有幾個好老師，就會出好學生，“名師出好學生”。好的老師更關注有才華的學生，多接觸他們，啟發(fā)他們。

朱健這么說多幸運??！他交給李先生的第一篇作文就收到了這樣的評價:“歌詞很好，你很真誠，值得稱贊，但你需要努力?！睆哪且院?，李先生一直特別關注他。

朱健將去李先生的宿舍向他借書。九十歲的他，還清晰的記得李老師給她看《開墾的處女地》的那一幕。他還記得，在李先生讀過的幾頁紙上，他毫無目的地做了標記，并寫了非常簡潔的評論。他還記得第一頁描述櫻桃園春天的氣氛。李先生用工整的字跡寫了一個“味”字。

這個詞，在年輕人的心理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這個詞，傳達的內容，比很多文學理論的教學和說話都好！

我可以想象這樣的畫面:一個少年，在昏暗的小油燈下，一遍又一遍地觸摸著那一頁書的味道，面對著他尊敬的老師的“味道”二字。那種味道可以在一張嘴和心里糾纏近一個世紀。永遠不會消失。

“操作之美，獨一無二?！痹凇兑粋€編輯的追求》中，唐先生說，他認為人類的高層次智慧必須傳承下來，而不是直接以文字或語言的形式傳遞，而是隱藏在對世界杰出人物的具體處置中。善于觀察和思考的人會把這個變成自己的內心，隨機使用。

——這種心心相印的靈感與傳承，是一個極其難得的機會。

這才是真正的師生關系。

1941年春節(jié)后不久，向往延安的朱健離開了李小姐。他和幾個同學偷偷去了，沒有和李小姐告別。沒想到，成了永久戰(zhàn)術。幾十年沒見面了。

1942年，住在陜西省邰縣汽車站的朱健收到西南聯(lián)大李老師的一封信。在那封信里，李光天先生把詩人里爾克的一段話抄在一張淡綠色的土紙上。他一輩子都記得那句話:“你要耐得住寂寞……”當時朱健物質困難第二，最不能忍受的是精神的蒼涼！這封信給了當時環(huán)境污穢的朱健多少安慰和鼓勵！90歲的他回憶說，這種深遠而又充滿哲理的人生，讓他無論在什么環(huán)境下都“保持著一種精神上的追求而不墮落”。

盡管離開了，文學和詩歌萌芽的種子已經悄然成長，支撐著一個少年在艱難時期的精神世界。不會崩潰，不會倒下。

李光天老師一直很關心這個熱愛文學，對文學有相當了解的學生。離開李老師三年后，1944年朱健用筆名發(fā)表詩作時，李老師還能一眼看出那是朱健的作品。

“知己知彼，不為師”。他知道，他的學生。

最高級的課程是人格教育。

李光天先生做到了。他不僅教學生如何寫作，還教他們如何做人。

在朱健的記憶中，李老師的人格形象在一堂語文課上展現(xiàn)出來，對學生來說，充滿了點點滴滴:簡單、清新，蘊含著一種內在的充實之美。

文學大師李光天先生不僅用人類最好的文學滋養(yǎng)學生的心靈，而且用自己的人格力量一點一點地滲透和影響他們，從而在學生的心中播下真正生命力的種子，孕育出執(zhí)著而純粹的文學理想，實現(xiàn)真正的成才和成才。生活中能遇到幾個老師？

一個就夠了。一個李光天老師，教了兩年，足以為朱健的一生打下基礎。李小姐播下的種子，會長成一棵小樹苗，長成一棵枝椏眾多的參天大樹。

1976年，朱健在長沙定居三十年。那年他五十三歲。他寫詩，坐牢，當官，沉浮之后終于回歸自我。

他拿起屬于文化和文學的筆。

逛了幾十年，又回到了“語文課”。

四十多年后，直到今天，他再也沒有放下筆。

修改《辭源》，當編輯，創(chuàng)作劇本，變得依附于文章閱讀，以獨特的視角閱讀《紅樓夢》...朱健這個“文化人”終于穿過歷史的重重塵埃來到了我們面前。

李光天先生于1968年11月被極左分子迫害致死。50年后的2018年11月，隨著朱健先生“語文課一輩子”的回憶，木蘭的眼睛朦朧了。

春雨潤物細無聲。有些事情，不用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