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渺（化名）/口述

柳三七 /撰文

我叫飄渺（化名）（@意大利威尼斯的飄渺），浙江青田人。2007年跟著出國潮來到了意大利，在這里生活13年了。

我是個普通人，生活中的波折很多，一開始在餐館打工攢錢，后來自己開了一家店，半年后店就倒了，之后就是打工還債，兩年才還完。輕松日子沒過幾年，兒子又被確診自閉癥，我只好辭去工作，專心照顧他。你說我精神頭好、韌性強，我也就這點優(yōu)點了。人要是老記住那些痛苦的細節(jié)，生活就走不出去，就會一直徘徊。

初二的時候，春末夏初，我周末和同學一起出門郊游。這是在江邊的公園里，用同學的膠卷相機拍的。

1988年2月，我出生在浙江青田縣，中國的外匯第一縣。初中老師就說，我們縣有50多萬人口，其中20多萬在世界各地。青田耕地少，很多人就到外面開拓事業(yè)。第一批青田老華僑背著行囊，到世界各地去，扎下根后，就想辦法把親戚朋友都帶出去，所以在青田，每家每戶至少都有一兩個華僑。我初中的一個班有60多個同學，有將近30多個都去了國外。

我的家是一個重組家庭。我只有5個月大的時候，生父過世了。當時我媽也沒有收入來源，很多人就勸她把我送給別人。那時候我哥已經(jīng)12歲了，她只帶一個孩子，生活會好過一點。我媽說她想過，但最后還是舍不得。后來經(jīng)人介紹，她和我繼父結(jié)婚了。

這是我兩歲左右拍的照片。鄰居剛買了一個膠卷相機，正好看見我在玩玩具，就給我拍了一張。

繼父帶回來的錢也不多，剛好夠生活。大概1994年，我已經(jīng)讀小學了，我家是班里唯一一個還沒有裝電話的。我從小知道家里條件不太好，就一直想賺錢。

第一次打工是在初二暑假，在甌江河灘上的大排檔里。兩百多塊，那是我人生中賺到的第一筆錢。還有一次暑假，我跟著一個勞務中介去上海打工，在外灘附近一個大樓里。先是餐廳服務員培訓，教你怎么端盤子、洗杯子、接待客人。培訓結(jié)束后，正式上崗沒兩天，經(jīng)理就說我年齡不合格，離16周歲差了兩三個月，讓我回家了。

18歲之前，我沒想過出國。我們這里的人對歐洲生活心里都是有數(shù)的，知道去那打工很辛苦，端盤子、刷碗、洗杯子，都是辛苦的體力活。我有個好朋友，早兩年去了西班牙，在餐館洗盤子。她就跟我說，千萬不要出來，在歐洲太辛苦了。

我和我同年的表哥，后來我們一起出國。一起去意大利后，他又去了巴西。

2006年，我突然心里有了變化，覺得出國闖一闖也不錯。我中專學的是文秘專業(yè)，畢業(yè)后工作了一兩年，當電器店售后客服，月工資不超過一千。如果出去工作，即便在餐館打工，一個月也有六七百歐元，一百歐元大概能兌換一千人民幣。

正好我媽朋友的妹妹在意大利開了一家手工工廠，要招工。我準備了各類證件材料，護照、身份證、健康證之類的，送到上海去面簽。好多人要簽好幾次才能拿到簽證，我也不指望一次就能簽下來。但面簽那天，面試官也沒問什么問題，只是核對了一下材料，就批準了。

我在意大利沒有近親。哥哥在西班牙，但當時西班牙沒有出國務工的名額，意大利有，我順利簽下來，于是就去意大利了。

2007年5月初拿到簽證，5月9號就出發(fā)了。

青田有上下鋪大巴，專門往返于汽車站和浦東機場。出發(fā)那天，我媽從青田送我去上海浦東機場。她給我準備了很多吃的，結(jié)果有些不能帶上飛機，她又給背回去了。

2007年，來意大利的第一年，我在員工宿舍。

我當時年紀小，但有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感覺，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向往，對陌生的環(huán)境并不感到害怕。

我們一共五個人去意大利。從上海飛到米蘭，又轉(zhuǎn)機到威尼斯，大概11個小時。威尼斯機場小，十幾年前海關管得也松，什么都沒問，就讓我們?nèi)刖沉恕Ｍ崴箼C場外有一個很大的水幕，下面是水池。這是我對意大利的第一印象：哇，威尼斯原來是這樣，到處都是水呀。

工廠老板在機場接我們，沒兩天我就開始上班了。工廠是在別墅里，上面是員工宿舍，下面是手工工廠。早晨大概9點起床，吃完早飯，就去工廠里干活，一直到晚上11、12點左右，除了午飯、晚飯和上廁所的兩個小時，一整天都坐在那里。老板也不強制要求加班。但廠里老工人就覺得，多做一點可以多賺一點錢，久而久之，大家就都不去休息，都想多賺一點。

工廠里都是中國人，大家也不怎么交流，沒法學意大利語。我覺得不行——我在這里學不了語言，有什么用呢？到別的地方也找不到工作。我得找一份跟當?shù)厝硕嘟佑|的工作。所以一個月后，我就從工廠辭職了。

剛來意大利第一年，我臉上還帶著迷茫。

我的第二份工作是在一家中餐館。這份工作是另一個老鄉(xiāng)幫忙找的，她來意大利很多年了。招工信息都登在報紙上，是她幫我看的。

我一句意大利語都不會說。但餐館老板覺得年輕人學得快，能力強，所以喜歡招年輕人，哪怕語言差也沒有關系。最開始我在吧臺，學做咖啡，洗杯子，邊做邊學語言?？腿苏f你好，我也跟著說你好；客人走的時候說Ciao，我也跟著說Ciao。學了兩個月，就會簡單的打招呼了。慢慢的，老板就讓我去桌上，問客人吃完了之后還要不要咖啡或者甜點？因為我語言進步比較快，第二年他們就讓我去負責給客人點菜了。

我在中國超市買了兩本書，一本意大利語書，一本意大利語字典。字典花了16歐。我一心要學語言，對自己要求很嚴格的，每天工作之余，就照著字典和意大利語書學。當時還沒有智能手機，就只能背單詞，背能在餐館用上的單詞。

二十歲不到的年紀，渾身充滿干勁，都感覺不到累的。

這是2009年，我的意大利語老師兼家庭醫(yī)生去中國旅游，給我寄回來的明信片。

我還認識了一個家庭醫(yī)生，意大利人，他喜歡畫畫，覺得中國文字像畫，很有藝術感。他有本意大利人學中文的書，里面配有CD。交談幾次后，他覺得我的發(fā)音跟CD是最接近的。他強烈要求我教他中文，他可以教我意大利語。我當然接受了，這樣我就不用另外找學語言的地方了。

我的意大利語進步得比他的中文快。學到現(xiàn)在，他還是會簡單的那幾句。后來我回去看他，他開玩笑說，我的中文學得不好，都是你教得不好。我說，你要是像我這樣，去中國生活幾年，你中文肯定也會很好的。這都是環(huán)境逼出來的。

2007年12月，來意大利第6個月，我就一個人出門旅游了，去圣馬力諾（注：意大利內(nèi)的國中國）。我都來了意大利，不出去走走，多虧啊。我當時意大利語還跟幼兒園小朋友差不多的水平，就帶上字典，坐上火車走了。需要問話的時候先自己說，不行就翻字典，倒也沒走丟。

2007年，我一個人去圣馬力諾。這張是在圣馬力諾城墻下。

一起在餐館工作的浙江大廚，來意大利二十多年了，還從來沒有自己一個人出遠門過。他說，你真厲害，一個人都敢出去。

餐館的工作時間是很長的。早晨11點上班，先拖地。11點半吃飯，這頓飯是早餐加午餐。有客人來了，就招待客人，一直到3點鐘下班。休息兩個小時，再到5點鐘上班。我們6點吃晚飯，晚上11點還要吃宵夜。因為干的是體力活，不吃宵夜的話，身體受不了。冬天好一點，一般12點客人就走了。夏天的話，得到1、2點。做完之后要打掃衛(wèi)生。等客人走完，回去洗澡，刷牙，躺在床上都2、3點了，再到第二天早上10點起來。

2008年，在我工作的海濱小鎮(zhèn)的教堂門口，和同事一起逛街時拍的。

記得有一次，天太熱了，我就自己跑到了海邊的酒吧，要了一杯香檳，一塊五，然后坐到傍晚5點去上班。我一個人坐在那，吹著海風，看著海景，覺得生活也挺不錯的。

我在餐館的工資是每月600歐，第二年漲到900歐，后來又漲到1100歐。餐館包吃包住，我的花銷不大。每年，我都會寄幾千歐回去。

我第一次寄錢還鬧了個笑話。我那時候用西聯(lián)匯款，每一千歐（及以下）要付20歐的郵寄費，還有2%的手續(xù)費。我想寄一千給我媽。工作人員問我寄多少錢？我把一千和一百弄混了，說，我要寄一百。他就打出一個寄一百歐的單子。我把錢遞給他。他說，這是一千，不是一百。我說，對啊，我要寄一千。他只好再打一張九百歐的。所以，那次我花了40歐才寄了一千出去。

這是是威尼斯圣馬可廣場。2009年，我在休息日為了去“意大利第一家咖啡廳Florian”拍的。

在我老家青田，大家都認為，如果你在國外工作了幾年，賺了一點錢，一定要自己開店，自己做生意，才算是有出息。很多青田人回國后都會說，我今年開了幾家店，賺了多少錢。給人一種感覺，只要你出去了，開店了，就一定會有錢賺。我跟他們想法一樣，這是我們那邊人固定的思維?，F(xiàn)在想想，這都是錯覺。那些創(chuàng)業(yè)失敗的人，要么就不回去，在外面打工還錢，要么就閉口不提，避重就輕。

我在那家餐館做了三、四年，每年夏天，這里人流量非常大。其實我都在餐廳里工作，沒有晚上出去逛過，也不知道游客購買力怎么樣，只知道我工作的餐廳每天人都很多。我看這里生意很好，游客很多，加上想自由一點，就自己籌備著開店了。我攢了一萬歐，又靠我媽做中間擔保人，找親戚朋友借了些錢。（點擊@意大利威尼斯的飄渺，看她現(xiàn)在的生活）

有人勸我賣服裝，成交率會高一些，我沒聽進去。中國人在歐洲開的服裝店，千篇一律，沒有任何美觀可言。我不喜歡那種。我從小就喜歡做手工，而且年輕人總想要標新立異，所以我開了一店。開店是建立在自己喜歡的基礎上，而不是客人需求，這當然是最大的錯誤。

我當時在裝修店鋪。

店鋪旁邊就是大海，跟市中心就隔一條馬路。我去那里看過十來次，被海吸引了。我想象得可美好了：我有一份自己的事業(yè)，能把我媽接過來享福。甚至當時租房子的時候，我還在考慮如果我媽要來住，該是什么樣子的？

店里的家具大部分是在宜家買的。燈上的掛飾是我一顆一顆串上去的，花了兩三個小時。我還貸款買了輛車，每次開兩個小時去中國城進貨。商品全都是中國制造。

2011年初，我就正式開店了。我辦了一個開店儀式，還請了男朋友安德烈和他媽媽來幫忙。開店儀式就是放音樂，擺一些小吃飲料，路過的人可以隨便過來吃吃喝喝，再買點東西。客人進來，有意愿想買，我就負責介紹商品和收錢。他媽媽就給客人遞一些小吃飲料。

剛開店時拍的照片。

我們忙到晚上才收攤。數(shù)了一下，有兩百多歐。第一天就有這么好的收入，這是個好兆頭。結(jié)果那天是收入最多的一天。從三月份開始，偶爾一天有一、兩單。最慘的時候，一天都沒有人來，門口也很少有人經(jīng)過。

安德烈想讓我關掉這個店，及時止損。他年紀比我大，經(jīng)驗也更老道。他對我說，你這個店一個月房租和水費肯定是不夠的，還給我畫了一張收支表。我不肯信，覺得要等到夏天，游客多的時候就好了。我們吵了很多次。其實我已經(jīng)很自我懷疑了，但不到黃河心不死，覺得最起碼再試一下，要夏天結(jié)束才知道怎樣。

到了七八月，生意還是老樣子。九月一到，我就把店鋪鑰匙交給安德烈，讓他全權處理。我在網(wǎng)上找了一個酒吧的工作，那邊說馬上就可以工作，我就去了。安德烈?guī)臀姨幚砹思揖吆蛙嚕€幫我把房子退租了，我搬去和他住在了一起。我雖然嘴上沒說，但心里很感激他的。

我現(xiàn)在有時候散步會路過那里，但都沒有勇氣去看一眼，畢竟都是年輕時候犯下的錯嘛。（點擊@意大利威尼斯的飄渺，看她現(xiàn)在的生活）

這是首飾店的櫥窗，當時是想用照片上的首飾來吸引客人。那時覺得自己創(chuàng)意絕佳，現(xiàn)在覺得傻透了。

這張巨幅海報還是我從國內(nèi)帶過來的。

創(chuàng)業(yè)失敗了，我欠下了大概三萬多歐的債，按照當時的匯率來算，大概三十萬人民幣。我把關店的事告訴了我媽。我媽說，既然店開不了，就打工，反正身體健康，有正常收入就可以了。

打工的收入，除了房租，其他的我全部存起來，寄回去還債。那時候覺得自己好像低人一等似的，別人創(chuàng)業(yè)都成功了，就我失敗了。有長達一年多的時間，我不敢回家，不敢跟親戚朋友聊天，也不敢跟國內(nèi)的好朋友也聯(lián)系，生怕他們問起我在意大利怎么樣。我不知道怎么跟他們說，說我開了個店，然后關掉了，失敗了？

我先在威尼斯一家酒吧工作。每天早晨5點從家里出發(fā)，坐兩個小時汽車到威尼斯島上，7點上班，一直到晚上5點。三個月合同期到了，老板跟我說，他還是要能上晚班的人，就讓我走了。

之后我找了第二家，一個溫州人開的餐廳。開的工資也比較高，我就在威尼斯租了房子。一天工作差不多10個小時，我在那里干了一年。后來跟一個阿爾巴尼亞的同事關系處不好，就辭職了。

再之后我去了一家中大型的自助餐廳，做領班。股東老板的意大利語不太好，我就協(xié)助老板管理進貨、見會計師和收錢。我去了不到一個月，水電局就把這家店的水電都停掉了。原來他們在招我之前，店就快要倒閉了，欠了幾萬歐的垃圾費，但他們沒告訴我。意大利垃圾費很貴，他們付不起，就一直欠著，但垃圾費和水電是連在一起的，不交就停電停水。他們可能是想找一個人，把餐廳起死回生，但我也沒有翻天覆地的能力。后來沒多久，這個店就關掉了。

我那時每天早上一睜眼，什么都不想，就算一下自己還欠多少錢，然后趕緊去工作?；藘赡瓴虐褌€完。大概是2013年末或者2014年初，還得差不多了，還有三千多的缺口，我是跟安德烈借的。還完那天也沒有去慶祝，畢竟我還欠著安德烈三千多呢。

我和安德烈的合照。這是2014年11月，我們?nèi)テ咸蜒览锼贡緟⒓游液门笥训幕槎Y拍的。

覺得做餐飲有點膩了，2014年后，我就去嘗試了別的職業(yè)。

我做過導游。我自己喜歡旅游，做私人團導游的話，除了帶客人，自己也可以看到不一樣的世界。我最開始是在威尼斯做導游，后來慢慢到其他城市去。我發(fā)現(xiàn)中國游客對那些文化、知識不感興趣，我就會給他們說一些當?shù)氐娘L俗習慣，在意大利生活的小知識。他們無一例外，對購物和美食感興趣，其他都是附帶。我覺得做導游也沒有很難。

我也接翻譯的活，以口頭翻譯為主。除此之外，我也會做代購。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完債的2014年到2016年我孩子楠楠出生前，是我最輕松的時候了。

2016年的12月，安德烈和楠楠在附近小鎮(zhèn)的一個圣誕集市。

我和意大利丈夫安德烈是2010年認識的。原先我對跨國戀還是非常排斥的，文化思維等等肯定是不同的。但當時我身邊能見到的中國男性，我都不是很喜歡。

我媽最開始也很反對。她道聽途說，說誰家女兒跟外國人結(jié)婚十幾年，最后還是離婚了，丈夫不讓她出去工作，錢也不給她用。我們第一次回國后，我媽對他的印象才有改觀，覺得這個人很老實，不抽煙，不怎么喝酒，不大手大腳花錢，對吃的也不挑。

因為領證很麻煩，我跟安德烈沒有領過證，是合法同居的狀態(tài)，除了沒有結(jié)婚證之外，權利義務跟婚姻都是一樣的。2016年8月，我們有了兒子楠楠。

這是楠楠1周歲的時候，我去Gucci店里給客人代購商品，對著鏡子拍的。

兩歲之前，楠楠是很聽話的。我每次出門，只要能帶他，都盡量帶他出去，所以經(jīng)常能看到我一只手抱著孩子，一只手拍照。除了不會說話之外，你也看不出來他和其他小孩的區(qū)別。

楠楠兩歲那年夏天，我過得很焦躁。他晚上睡眠非常差，睡著后2、3點會醒過來，情緒很不穩(wěn)定，會大喊大叫，會哭，哭半個小時都停不下來。那時候不知道他是自閉癥，頭幾次我也打過，但沒有一點效果。叫他名字，他也不應，完全跟你是兩個世界的人。我覺得是自己作為一個母親沒有教好。事事都不順我的意。

他兩歲生日過后，我們就帶他去看醫(yī)生，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問題。醫(yī)生說，他有自閉癥傾向。

楠楠2周歲生日，這之后的第二個月第一次帶去看醫(yī)生，然后確診的。

我覺得是不是醫(yī)生誤診了，一個這么活潑愛笑的孩子，怎么可能是自閉癥？我們換過好幾次醫(yī)生。我一直是很抗拒的，但醫(yī)生讓我們做的事，我們還是一一照辦了。我用了一年才坦然接受現(xiàn)實。

我們這邊做導游，夏天是最忙的。有小孩之前，有一年夏天，從7月到8月，我有一個半月是在外面的。生了小孩之后，我的時間就少了，更多是接威尼斯本地的地陪單子，早上去，晚上回來。孩子確診自閉癥后，我就一個月大概兩三次接團，要在外過夜的我?guī)缀醵疾蝗チ恕：髞碓儆锌腿藛栁?，我都拒絕了。（點擊@意大利威尼斯的飄渺，看她現(xiàn)在的生活）

4歲的楠楠。

于是，我的主職就變成了家庭主婦，生活重心就是楠楠，偶爾兼職。

我每天早晨7點半起床，給他穿衣服，帶他上廁所，給他吃早餐，然后送去學校。到了8點半，我才能坐下來吃早餐。中午12點，我要從學校把他接回來吃午餐。平時學校的飯菜，他是絕對不吃的，除非是披薩或者醬面。

吃完飯后看天氣。天氣好，我會帶他出去散步一個小時左右。天氣不好，就睡午覺，然后去爺爺奶奶家玩。我5、6點要做晚飯。吃完晚飯大概是8點，就給他洗澡。洗完澡后，差不多10點多，就帶他去睡覺。一天差不多就結(jié)束了，然后第二天再循環(huán)一遍。

我和楠楠的合照。

我們給楠楠申請了自閉癥殘疾證，現(xiàn)在每個月有200歐補貼?，F(xiàn)在我就想著把楠楠帶大，他有一定的語言和自理能力，能生活，能上學。意大利這邊，哪怕人有一點缺陷，也是可以找到工作的，自閉癥也是。只要他將來能有一份工作養(yǎng)活自己，我們就很開心了。

我現(xiàn)在的生活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吧，好不好一定要比較才知道。跟楠楠情緒爆發(fā)的時候比，我覺得已經(jīng)好很多了。當然跟我還沒生小孩的時候相比，是差很多的，那時候我多自由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偶爾也有幾次覺得撐不下去了，好像不幸的事情都落在了我身上。但后來覺得，這么想有什么用呢？日子還不是要過下去。消極悲觀沒有用，還是要樂觀。就算是生活很美好的人，也會有很坎坷的時候。我是這么想的，現(xiàn)在很坎坷，過個兩年，說不定就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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