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亮

天津大學法學院

迄今為止，國際刑事法院審理的局勢主要發(fā)生在非洲。法院作出了四項有罪判決，其中三項涉及核心罪行，另一項涉及妨礙司法公正。巧合的是，上述四起案件的被告都是非洲人

自從現(xiàn)代國際法的奠基人格老秀斯誕生以來，荷蘭就成為當之無愧的國際法中心。除了中國人熟知的荷蘭首都阿姆斯特丹，荷蘭的另一個城市海牙也很有名。海牙不僅是荷蘭中央政府的所在地，也以其國際法庭而聞名。其中最著名的是國際法院，它不僅可以審理國家之間的法律糾紛，還可以應國際組織的請求，就國際法問題發(fā)表咨詢意見。除了國際法院之外，懲罰國際罪行和追究個人刑事責任的國際刑事法院也同樣重要。

國際刑事法院是根據(jù)1998年締結的《國際刑事法院羅馬規(guī)約》設立的。它于2002年正式成立，位于國際法之都海牙。法院的宗旨是預防和打擊國際犯罪，嚴懲暴行，維護人類良知和國際正義?！读_馬規(guī)約》在序言中指出:“整個國際社會關注的最嚴重的罪行不能不受懲罰。”國際刑事法院可以對四種罪行擁有管轄權:滅絕種族罪、危害人類罪、戰(zhàn)爭罪和侵略罪。此外，法院還可以對威脅證人、賄賂證人等妨礙司法公正的行為定罪處罰。法院不解決國家責任，而是通過追究個人刑事責任來達到威懾犯罪的目的。

雖然在國際關系史上曾有人試圖懲罰國際罪行，如歐洲國際軍事法庭、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前南斯拉夫問題國際刑事法庭和盧旺達問題國際刑事法庭，但這些法庭是臨時性的，主要解決區(qū)域問題。相比之下，國際刑事法院的特殊意義在于，它是現(xiàn)代第一個永久性的全球性國際刑事司法機構。

然而，這個國際法庭，原本是人們所期待的，卻處于極大的危險之中。例如，俄羅斯簽署了《羅馬規(guī)約》，但從未批準。2016年，俄羅斯宣布完全退出《羅馬規(guī)約》。俄羅斯外交部在聲明中指出:“不幸的是，國際刑事法院沒有實現(xiàn)國際社會賦予它的希望，沒有成為一個真正獨立和享有盛譽的國際司法機構?！痹?018年第17屆羅馬規(guī)約締約國會議上，英國指出，國際刑事法院在過去20年花費了15億歐元，但只對3項核心罪行作出有罪判決。

然而，更多的不滿來自渴望加入《羅馬規(guī)約》的非洲國家，他們指責國際刑事法院是西方帝國主義專門審判非洲人的工具。

迄今為止，國際刑事法院審理的局勢主要發(fā)生在非洲。法院作出了四項有罪判決，其中三項涉及核心罪行，另一項涉及妨礙司法公正。巧合的是，以上四起案件的被告都是非洲人。

盧班加是第一個被國際刑事法院定罪的人。他是剛果民主共和國一個武裝團體的前領導人。他被判犯有戰(zhàn)爭罪，并因在內戰(zhàn)中招募和使用15歲以下兒童兵被判處14年監(jiān)禁。

加丹加也是剛果民主共和國的本地人。內戰(zhàn)期間，作為一個武裝團體的領導人，他組織并犯下了謀殺、襲擊平民、強奸和破壞財產等罪行。他最終被國際刑事法院判處危害人類罪和戰(zhàn)爭罪，并被判處12年監(jiān)禁。

邁赫迪是馬里人，曾積極參與極端組織，因在馬里內戰(zhàn)中共同摧毀宗教和歷史建筑而被國際刑事法院判處戰(zhàn)爭罪。因為他主動認罪并表示悔過，只判了九年徒刑。

還有一個經(jīng)歷過波折的人物——本巴，因妨礙司法被國際刑事法院判刑。本巴曾擔任剛果民主共和國過渡政府副總統(tǒng)，被指控在擔任武裝團體領導人期間，未能阻止其下屬部隊在鄰國中非共和國犯下謀殺、強奸和搶劫罪行。審判分庭最初認定本巴犯有戰(zhàn)爭罪和危害人類罪，并判處他18年監(jiān)禁。但上訴分庭認為，審判分庭認定事實和適用法律有誤，最終推翻了本巴犯有戰(zhàn)爭罪和危害人類罪的判決，宣告其無罪。然而，本巴仍然面臨阻礙司法公正的處罰。

上述被定罪者都是非洲人。這可能只是巧合。然而，考慮到其他因素，人們不禁會想。國際刑事法院檢察官正式啟動調查的情況有11個，其中10個是非洲國家，發(fā)生在烏干達、剛果民主共和國、蘇丹、中非、肯尼亞、利比亞等地。格魯吉亞是非洲之外唯一正式啟動的局勢。但非洲以外的大部分涉嫌國際犯罪的情況，都只是處于初步調查階段，如阿富汗、伊拉克、巴勒斯坦、緬甸等國，遲遲沒有進入正式調查階段。

國際刑事法院對蘇丹現(xiàn)任總統(tǒng)巴希爾發(fā)出逮捕令后，非洲國家爆發(fā)不滿，巴希爾成為國際刑事法院通緝的第一位在任國家元首。利比亞前領導人穆阿邁爾·卡扎菲公開支持巴希爾，并呼吁所有國家抵制非盟的國際刑事法院。有趣的是，卡扎菲后來被國際刑事法院通緝，因為聯(lián)合國安理會將利比亞移交給后者。

另一個值得一提的人是肯雅塔。他首先因被控危害人類罪(被控在2007-2008年肯尼亞大選后制造暴力)被檢察官起訴，然后當選并就任肯尼亞總統(tǒng)，從而成為另一位被起訴的現(xiàn)任國家元首。在擔任總統(tǒng)期間，他決定與國際刑事法院合作。2014年，肯雅塔將總統(tǒng)職位暫時移交給國家副總統(tǒng)，然后以私人身份出席了國際刑事法院的聽證會。最后，由于證據(jù)不足，法院批準了檢察官撤銷對肯雅塔指控的申請。

雖然國際刑事法院被有意無意地貼上了“新帝國主義”的標簽，但法院并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也在努力兼顧地域平衡。法院共有18名法官，其中4名來自非洲，他們的比例大致符合非洲締約國(33)與締約國總數(shù)(122)的比例。國際刑事法院現(xiàn)任院長也是尼日利亞法官。這些事實也反映了法院面對挑戰(zhàn)的勇氣和誠意。

總之，國際刑事法院雖然位于歐洲，但絕不是歐洲法院。雖然國際刑事法院審理的案件大多在非洲，但它絕不是非洲人的法院。